晨光透过窗帘洒在客厅的木地板上，显得分外静谧。
崔英雄坐在沙发上，双手捧着姥姥刚端来的热牛奶，却没有喝一口。
爷爷崔大成和奶奶宋慧兰站在门口，低声叮嘱着他。
“英雄啊，今天就在姥姥家待着，别乱跑，听见没有？”奶奶的声音温柔却带着几分不容置疑。
崔大成的脸上挂着一丝疲惫，但语气依旧坚定：“听话，别让我们担心，外面现在不太平。”
崔英雄点了点头：“我知道了，爷爷奶奶，你们也小心。”
宋慧兰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转头对姥姥说：“姐，他就交给你了，我们得赶紧走了。”
姥姥点点头：“你们放心，我会看着他的。”
门关上的那一刻，崔英雄听到了爷爷和奶奶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他站在门口静静地听了一会儿，突然心里升起一股冲动。
他很想知道爷爷奶奶到底要去做什么，为什么说外面不太平。
虽然他们叮嘱他别出门，但崔英雄还是悄悄推开窗，顺着外面的下水管道爬了下去。
崔英雄一路小跑，穿过几条安静的小巷，终于来到了街道的尽头。
他远远地看见一大群人聚集在广场上，人群中飘扬着几面手绘的横幅，上面写着“还清白！”、“反污染，救家园！”的字样。
人群的最前方，崔大成正站在一辆小货车上，拿着扩音器，对周围的人喊话。
“乡亲们！我们不能再忍了！他们排的那些毒水，害死了我们的庄稼，害得我们的孩子喝不上干净的水，甚至还有人得了病！这些事，政府知道，但不管！”
他的声音浑厚有力，每一句话都像打在所有人心头的鼓。
“乡亲们！大家的苦日子过够了吧？这些企业的毒水天天流进我们的河里，我们喝的水、用的水，全被他们毒了！孩子们生病，地里的庄稼死了，这就是我们该过的日子吗？”
“我们今天站在这里，是为了我们自己的命，也是为了下一代的命！政府如果再不管，我们就得把这件事闹大！”
人群中爆发出阵阵喝彩和掌声。
奶奶宋慧兰站在车旁，手里攥着一叠厚厚的请愿书向众人分发着，眼神警惕地扫视着周围。
人群中爆发出阵阵掌声和喝彩，有人挥舞着手中的横幅，有人激动地喊道：“崔大叔说得对！咱们不能再忍了！”
然而，在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中，有几双眼睛显得格外冷漠。
然而，他并没有注意到人群中一些异样的眼神。
几个穿着普通衣服的年轻男人混在人群里，时不时小声交谈，神情显得格外冷静。
不久后，其中一个人突然挥拳砸向旁边的一名中年男子，大喊道：“别挡路！谁给你权利站在这儿？！”
另一个人紧随其后，抄起地上的砖头朝附近的警察方向砸去，嘴里喊着：“反了！都是贪官污吏，打倒他们！”
这突如其来的骚乱像火星落进干草堆，瞬间引爆了整个场面。
一些不明所以的群众开始慌乱，还有人被情绪煽动，竟然跟着参与了打砸。
崔英雄目瞪口呆地看着，耳边充满了喊叫声、物品砸地的声音，还有越来越多的脚步声。
不久后，整齐的军靴声响起，一大队防暴警察带着盾牌和警棍出现了。
他们迅速包围了整个人群，接着开始驱散——或者说，是镇压。
“解散！不许非法聚众！”一个警察通过扬声器大喊，随后，警棍开始落下。
没过多久，警笛声从远处传来，一大队防暴警察全副武装地冲入了人群。
他们手中的盾牌和警棍闪着冰冷的光，像一堵无情的钢铁墙壁，将广场迅速包围。
“全部解散！立刻离开！”一个警察用扬声器喊道，但他的声音淹没在混乱的人声和哭喊声中。
警棍很快挥舞了起来。
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妇人被警察推倒在地，警棍毫不留情地落在她的背上。
她的尖叫声凄厉而绝望。
人群中有人试图冲上去阻止，但很快也被暴力镇压。
崔英雄瞪大了眼睛，第一次见识到真正的暴力。
他看见那些防暴警察毫不留情地用警棍殴打那些手无寸铁的普通人，血花四溅。
有人倒在地上，抱着头哭喊，但仍旧被拳打脚踢。
就在这时，崔英雄的目光锁定了广场中央的爷爷和奶奶。
崔大成依旧站在车上，脸上满是愤怒：“你们凭什么打人！我们是合法请愿！”
奶奶宋慧兰也在高喊着：“别打人！我们只是普通百姓！只是为了孩子争一口干净的水！”
然而，他们的话刚出口，就有两名警察冲上车，将崔大成拽了下来。
崔大成的身体一晃，几乎跪倒在地。
警察马上一脚就踹在他的腿窝，他的身体重重摔在地上，还没爬起，就被几只警棍狠狠砸下。
他抬起头想要再说些什么，可紧接着又一根警棍挥下，重重地击中他的后脑。
“你们住手！他已经老了！”扑上去，用双手护住崔大成。
但那几名警察根本不理会，反而将她一同推倒在地。
她的额头撞在路边的石墩上，顿时血流如注。
即便如此，她还是爬了起来，扑向倒地的丈夫，用瘦弱的身体死死护住他的头。
“不要打了！你们这帮狗崽子，他都这个年纪了！”宋慧兰嘶声喊着，声音沙哑得几乎要撕裂。
可回应她的只有冷酷的警棍和无情的脚踢。
鲜血从崔大成的头上流了出来，顺着地面蜿蜒成一条触目惊心的红线。
宋慧兰挣扎着爬起，想要继续护住他，但更多的警棍落下，最终让她彻底失去了力气。
她的后背和肩膀挨了无数下，但她仍旧没有松手。
直到她的手终于无力地垂下，头歪倒在丈夫的胸口，鲜血在地上汇成了一片触目惊心的红。
她倒在血泊中，身体微微抽搐了几下，便不再动弹。
崔英雄睁大了眼睛，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发不出任何声音。
爷爷和奶奶倒下的那一幕像是被放大无数倍，深深刻进了他的脑海。
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从树后跑了出来，向广场中央冲去。
“爷爷！奶奶！”他的声音撕心裂肺。
他奋力地挤进人群，试图靠近他们，但周围的混乱让他寸步难行。
人群中，有人仓皇逃跑，有人推搡怒骂，还有更多的人被警察打得哭喊连连。
崔英雄被人群推来搡去，每向前一步都觉得无比艰难。
他眼睁睁看着爷爷和奶奶倒在地上，却怎么也靠近不了。
“让我过去！西八！让我过去啊！”他嘶吼着，双手拼命拨开挡在面前的人。
可他的力气终究太小，人流的冲击让他节节后退，甚至开始往相反的方向被推着走。
“别过来！快跑！”一个陌生的大叔拉住了他的胳膊，拼命将他往后拖。
崔英雄挣扎着甩开对方，试图继续冲向爷爷奶奶的方向。
但混乱的人潮最终将他完全裹挟，推着他向远处逃离。
他拼命回头，视线被越来越多的背影挡住。
直到最后，他彻底看不见广场中央的那一幕，只剩下一片尖叫和血腥的味道留在空气中。
当崔英雄终于停下脚步，他已经被推到了很远的街巷。
他跪倒在地上，双手捂着脸，泪水大颗大颗地滑落。
“爷爷……奶奶……”他喃喃自语，声音哽咽到几乎听不清。
他的身体颤抖着，泪水和绝望涌上心头，像是要将他整个人吞没。
周围的世界依旧喧闹，但在他心里，已经陷入了一片无边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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