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苏永强是支持胡步云,还是敲打张悦铭,其根本目的,都是为了强化他自己作为“最终裁决者”的地位。
他明确要求,所有重大事项,包括重要项目审批、重大资金调整、副厅级以上干部任免,都必须及时向他个人汇报。
他像坐在一个精密天平中央的裁判,手里握着小小的砝码。
胡步云那边力量强了,他就悄悄给张悦铭那边加一点码,或者反过来。
他绝不轻易让任何一方彻底压倒另一方。
他甚至享受这种微妙操控的快感。看着胡步云拿着新能源的成绩单来找他支持下一步动作时,他会在肯定之余,轻描淡写地问一句:“听说宇豪同志在浩南,最近和那个民营房企走得很近?要注意影响啊,步云。”
一下子就让胡步云刚冒头的一点得意烟消云散,变得谨慎起来。
而当张悦铭试图通过汇报工作来诉苦,暗示胡步云“手伸得太长”时,苏永强则会一边喝着茶,一边慢悠悠地说:“悦铭啊,步云同志冲劲是足了点,但也是为了工作嘛。你是老同志,要多担当,多配合。政府工作千头万绪,你还是要挑起重担,不能有懈怠情绪啊。”
既点了张悦铭一下,又堵住了他撂挑子的可能。
在这位“走钢丝大师”的精心调控下,北川政局维持着一种脆弱的、冰冷的平衡。胡步云在划定的范围内奋力开拓,张悦铭在限定的底线内顽强防御,而苏永强,则超然其上,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于是,北川省表面平静的湖面下,各方势力都在重新校准自己的航向。
张悦铭在短暂的惊魂甫定后,迅速转入了更深层次的战略防御,而胡步云则不得不接受“僵局延续”的现实,将主战场转向更具建设性也更考验耐力的领域。
张悦铭稳住阵脚后,其“文胆”梁文渊的活动愈发高调。
梁文渊牵头成立的“北川绿色发展与国际合作研究院”迅速运转起来,发布了一系列关于北川能源转型与经济发展的研究报告。
这些报告数据详实,引经据典,表面立场客观中立,但核心论点无不指向“能源结构调整需尊重历史与现实基础”、“警惕激进转型引发的区域性金融风险与社会成本”、“传统能源产业的升级与人力资源再培养应是当前重点”。
其中一份报告甚至详细“测算”了若按某些激进方案过快削减煤炭产能,可能导致的地方财政收入缺口、相关产业链失业人数,以及由此可能引发的“社会稳定风险”。报告虽未点名,但其针对性昭然若揭,为张悦铭在政府系统内对新能源项目“严格论证、缓步推进”的策略提供了看似坚实的理论依据。
梁文渊本人更是频繁亮相于各类论坛和媒体访谈,以学者身份呼吁“理性看待北川的能源家底”,“转型不能搞一刀切,要留下足够的缓冲期和过渡带”。
他言辞恳切,甚至带着几分“为民请命”的悲悯,成功赢得了部分依赖煤炭产业的地市领导、担心失业的产业工人代表,以及一些思想保守、求稳怕乱的老干部们的共鸣。一时间,“梁教授说得在理”、“转型不能冒进”的论调在省内某些圈子里颇有市场。
这手“阳谋”玩得相当漂亮,将利益之争包装成发展路径之争,用学术话语为政治防御构筑工事。
然而,梁文渊的好日子并没持续太久。胡步云此前拜访的两位恩师,开始发挥定海神针般的作用。
德高望重的欧阳松教授率先发声。他联合了北川省内外十几位在经济学、环境科学领域素有清名的老专家、老教授,以“北川大学校友学术沙龙”的非正式名义,召开了一场小范围但级别很高的研讨会。会议主题定为“高质量发展语境下地方能源转型的路径选择与风险辨析”。
会上,欧阳松并未直接批评梁文渊,而是从学理角度,逐一剖析了近期流行的几种“保守转型论”在方法论上的缺陷、数据选取的片面性以及对国家宏观战略理解的偏差。
他言辞犀利,逻辑严密,指出:“任何脱离国家‘双碳’目标大势、片面强调局部困难和短期成本的理论,无论包装得多么精巧,都是短视的,甚至是有害的。”其他与会专家也从不同角度论证了绿色转型的紧迫性和可行性,强调“阵痛不可避免,但机遇更大”,“关键在于顶层设计和政策协同,而非因噎废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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