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犹豫了一下，缓缓说道：“大人，依我之见，此次出征，我满人必须去。听说那凌卫明征伐朝鲜不过是为了给小妾的家人讨个公道，
此人骄横自满，必然会亲自接受朝鲜国王的道歉。我们何不趁此机会，逃离此地，另寻一片安身立命之所？”
黄台吉听闻范文程所言，原本低垂的眼皮猛地一抬，眼眸中满是震惊与不可置信，直勾勾地盯着范文程，仿若面前这人是个天外来客。
旋即，他扯着嗓子大声质问道：“逃离此地？范先生，亏你想得出来！
我满人的祖坟世世代代都安在此处，那是祖宗的安息之所，承载着我们的根脉，怎能就这样弃如敝履，逃离此地？”
范文程见状，微微皱起眉头，心中暗叹黄台吉的迂腐，面上却摆出一副急切又诚恳的模样，
赶忙回应道：“大人呐，您可要看清如今这严峻形势，都火烧眉毛的时候了，还顾得上这些虚礼？
您难道忘了，您的祖坟早就被凌卫明和马大元带着人扫荡过两次了，先帝的英灵在地下都不得安宁。
就连沈阳的老汗王祖坟，也没能逃过乱兵的盗窃，都已经到这般田地了，还有什么是不能舍弃的啊？”
黄台吉被这话怼得心头一震，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他缓缓站起身来，在营帐内左右来回踱步，每一步都迈得沉重而迟缓，好似脚上绑着千斤重的巨石。
一边走，一边口中喃喃自语：“真要做出这等抛弃祖宗之地、背负不忠不孝骂名的事，日后天下人会如何看待我？我又有何颜面去见列祖列宗？”
范文程瞧着黄台吉这般犹豫不决的模样，脸上闪过一丝嫌弃之色，语气也不自觉地重了几分：“大人，倘若您连这点破釜沉舟的魄力都没有，依我看呐，败亡不过是迟早的事儿。
既然如此，范某也没什么用处了，这就回家等着获罪。
三日后，与其将来被凌卫明抓住诛灭九族，落得个凄惨下场，还不如我现在就找条三尺白绫，一了百了吊死算了！”
说罢，他一甩衣袖，转身就往宫外走去。
黄台吉望着范文程离去的背影，嘴唇微微动了动，像是想要说些什么，可终究还是没能发出声音，并未出言挽留。
在他心底，这等出卖祖宗、抛家舍业的决定，实在是太过沉重，谁又能轻易下得去决心呢？
两日后，辽东按察使司信件到，上书十个大字：“不从者死，勿谓言之不预！”
汉阳军如同汹涌的潮水一般，从南北两个方向迅速向建州卫逼近。
在接壤地区，双方已经短兵相接，小规模的冲突接连爆发，满人损失牛羊、壮丁无数。
一封封急报如雪花般飞至黄台吉案前，看着那一封封沾染着硝烟气息的军情急报，黄台吉终于坐不住了。
来回打转，额头上满是汗珠，神情焦虑万分。思忖良久，他终于狠狠一咬牙，赶紧派人火急火燎地将范文程请了过来。
看到范文程到来，黄台吉便快步迎上前去，脸上堆满了歉意，拱手说道：“范先生，之前是我愚钝，多有冒犯，还请您先生大量，原谅我的罪过。
如今我满族正面临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还望先生不吝赐教，为我等指明一条出路啊！”
范文程心中明白，时机已然成熟。他微微欠身，脸上带着几分自信，
说道：“大人，其实我之前就已经说过，当下之计，唯有派三千精兵随凌卫明去讨伐朝鲜。
趁着凌卫明和明军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在朝鲜战事上，咱们全族迅速搬迁到东部草原。那里地域辽阔，天地广袤无垠，有着极大的回旋余地。
而且据我所知，明军在那边的势力并不强，咱们到了那儿，不管是想要休养生息，恢复元气，还是继续开疆拓土，建立一番新的基业，都要容易得多。”
黄台吉听着，不住地点头，脸上满是认同之色，连连答应下来。
事实上，昨天他就已经暗中派人花费了大量的金银财宝，偷偷向史可法行贿。
趁着夜色，那些人将一众祖先的骸骨小心翼翼地打包挖了出来。此时的黄台吉，已然做好了举族搬迁的准备。
紧接着，范文程便提笔，写下给凌卫明的回信：“至靖北侯、辽东按察使凌大人尊前：日前来信，相约出兵，因建州贫瘠，部属难定，议论多日，方才决议听从凌大人节制。
三千精兵不日便可到达义州。望辽东、建州双方睦邻友好、互利共赢。”
书信发出后，黄台吉不敢有丝毫耽搁，立刻下令让多尔衮带领三千精兵即刻出发，不得有任何延误。多尔衮虽满心无奈，但军令如山，他也只能遵从。
他只得命令现有的精锐士兵，收拾行装，朝着义州方向匆匆赶去。曹变蛟、史可法得知多尔衮率兵出发的消息后，随即也按照约定，将军队撤回。
北面的战事危机如云雾般悄然消散，可凌卫明那气派非凡的总督府内，却似被点燃了火药桶，闹翻了天。
这一次出征朝鲜，让凌卫明犯难的倒并非是挑选哪位英勇善战的将军随行，而是在一众夫人之中，究竟该带谁踏上这趟征程。
陈思雨率先发难，一脸委屈地自述道：“相公，我已经多年没能陪着你上过前线了。每日只能在这家中，无所事事，如同吃白食一般，心里实在不是滋味儿。”
说着，她眼眶微红，满是期待地望着凌卫明。
凌卫明赶忙轻声安慰，言辞恳切：“夫人，你可是堂堂诰命夫人，在咱辽东地区那可是众人心中的主心骨啊。前线战事凶险万分，刀枪无眼，怎么能让你去涉险呢？”
然而，陈思雨却铁了心，坚定地反驳道：“这些年，我带出了这么多优秀的学生，培养出了众多医学专家。早就完成了你交代的差事，怎么还那么多事！”
凌卫明听后，一时无语至极，他心中暗自思忖，要是夫妻两个都出去，万一被心怀不轨之人趁虚而入，偷了家，那可真是得不偿失。
所以，无论如何，他也不能答应陈思雨的请求。
此时，朱婉儿和沈文秀差不多同时怀有身孕，行动已然多有不便，哪里还能远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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