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纳森停下脚步。
地毯似乎正往外散发着灼热的气息，以致他在恍惚间，觉得什么地方有双眼睛正盯着他·……
他用力吸了几口气。
手机又一次尖叫起来。
乔纳森的手指不由得痉挛几下。
伊莎的声音从话筒里飞溅而出：“彼得开车超速，被交警截住……他的后车厢突然窜出一条蛇，咬伤了交警，已经被带走了。”
“好，我马上去拘留所。”
乔纳森穿起外套。
他无意间回头，忽然发现卧室的门悄无声息地推开了，一小团黑影耷拉在角落。
坦坦静静站在门口看着他。
不知为什么，乔纳森见到儿子的一刹那，竟打了个冷战。
“爸爸……怕……”
坦坦摇晃着走进来，像梦游一般，矮小的身躯微微倾斜，双眼眯缝皱缩的脸庞痉挛着。
乔纳森蹲下来，低声说：“乖，去睡觉吧。”
坦坦停住脚步，忽然“嘿嘿”笑了几声，迅速转身，双腿弓起来，像一只小螃蟹似的，很快消失在门外的黑暗里。
良久，乔纳森呼出一口气。
来到拘留所，乔纳森见到了牙医彼得。
彼得是个很帅的男人，光洁的额头，英挺的鼻子，嘴角微微上翘，目光里充满魅惑力，天生的情场杀手。
“我是被人陷害的。”
彼得直截了当的说，“我接到一个电话，那人告诉我，艾丽丝死了，还说他手上有对我不利的证据，约我见面。”
“什么样的人?”乔纳森问。
“是个男人，但他的声音明显处理过。”
彼得作出一副无所谓的表情，说，“这个我懂，电影里都是这样演的。”
“那人约你在哪里见面?”伊莎问。
“他只是让我往郊区赶，然后在路上通知我具体的接头地点，但我再也没收到消息。”彼得淡漠地说。
乔纳森不动声色地望着彼得，显然对他的话表示怀疑。
“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
彼得变得躁动起来，”不错，我是跟艾丽丝有暧昧关系，但那是游戏——我不会为了一个游戏杀人!”
“车厢后面的蛇是怎么回事?”
伊莎忽然转了话题。
“我真的不知道。”
彼得想起那个场景，立刻变得脸色灰白。
“当时我的车子超速行驶，交警拦住我；正在检查我的驾照，后车厢突然发出奇怪的撞击声，好像什么东西苏醒了。”
“交警命令我打开……没想到，突然蹿出一条蛇……”
彼得瑟瑟发抖，完全没有了刚才的玩世不恭。
伊莎感到一阵好笑。
“你和艾丽丝最后一次见面，是什么时间?”伊莎又问。
彼得犹豫一下，说：“三天前的晚上，那时候我们刚刚从埃及回来，她忽然接到一个电话，然后就走了。”
“我知道她老公已经出差，便怀疑她同时还跟别的男人纠缠。”
“但她什么都不说，离开时很匆忙，把手提包忘在了我家。”
伊莎与乔纳森对视一眼，这无疑是个重要的线索。
从拘留所出来，他们立刻赶到彼得家。
对彼得这样的男人来说，家庭也是游戏场所。
彼得的家坐落在一片高档住宅区，欧式装修风格，大厅里放着一张西餐桌，石砌的壁炉里堆着木柴，没有燃烧，此时显得阴森冷清。
乔纳森四处打量着，他的目光停留在一台老式唱机上。
红木的旋柄布满细小裂纹，上面放着马勒的《复活交响曲》。
乔纳森若有所思地望着唱片，唱片积了些灰尘，中间突起的部位像一只甲虫。
伊莎走过来，示意乔纳森去卧室看看。
彼得的床十分奢华，充满欲望气息。
乔纳森吸了吸鼻子。
毫无疑问，一个人的床能够直接反映他隐秘的内心世界。
彼得的床更具有鲜明个性——迷离放纵，却又透出隐隐的孤僻与寂寞。
乔纳森刚入行时，曾听一位刑警队长说过，“我们应该关注两方面：死亡的样子和睡觉的姿态。它们具有共同点。”
伊莎见乔纳森有些失神，便问：“乔纳森，你怎么了?”
乔纳森木然地晃晃脑袋，他似乎没注意，伊莎直接称他的名字。
而在往常，伊莎总是有些调皮地称他“头儿。”
乔纳森抬脸打量伊莎，伊莎慌乱地低下头，显然她一直在偷偷注视他。
在卧室这种暧昧的地方，面对着自己暗恋的男人，对伊莎来说，难免会产生复杂的情绪。
特别是，彼得那张宽大的床仿佛突然复活了，透露出某种暗示意义。
伊莎摇摇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这一定是艾丽丝的提包。”伊莎指了指床头。
皮包的绿色纹饰十分华丽，像美人鱼的尾巴。
乔纳森戴上手套，打开了皮包。
包里的东西很简单：香烟，打火机，面巾纸，润唇膏，小镜子。
两个人仔细观察着，它们全都摆在床头柜上，代表了一个女人余下的生命。
“YSL香烟。”伊莎饶有兴趣地拨弄着黑色盒子。
“你也喜欢这种香烟?”乔纳森随口问。
伊莎微笑着摇摇头：“看来你根本不了解我。”
她的血液里忽然涌起一种莫名的力量，目光变得锐利、无忌。
乔纳森避开伊莎的目光，继续在皮包里翻拣。
“YSL的口感很清凉，烟熏味小，焦油量不大。”
伊莎继续刚才的话题。
“奇怪的是，抽这种烟的女人一般都有洁癖，而且因为工作压力过大，身体一般比较虚弱，她们非常依赖黑色圣罗兰的稳重端庄……”
乔纳森接过话：“这似乎与艾丽丝的性格不适应。”
伊莎摸着下巴：“其实也不难理解，艾丽丝本来就是极度矛盾的女人，你说过的，她有潜在的人格分裂症。”
乔纳森点点头，把皮包扣过来，用力摇了摇。
没有什么东西倒出来，连一般常见的纸屑都没有。
彼得会不会翻过这个皮包?
这是每个人都会提的问题。
对彼得来说，通常的“反侦查手段”应该不是难题。
“其实，我喜欢Salem薄荷烟。”
伊莎还是忍不住说。
乔纳森笑了笑，他的笑容来得莫名其妙。
伊莎被乔纳森的微笑迷住了。
应该说，她从一开始就爱上了乔纳森微笑的神态。
这个冷峻的男人面容总能在瞬间融化，透出一种柔和温存的气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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