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透过茶馆烧焦的窗框洒进来，几个警员正在现场勘查。陈映站在对面的小茶铺里，看着被烧得面目全非的二楼。
“夫人。”林双双端来一碗热豆浆，“山田芳子被带走问话了，但她一口咬定和纵火没关系。”
“当然不会承认。”陈映轻啜一口，“不过没关系，这次的重点不是她。”
程砚之走过来：“永兴照相馆那边也查过了，地下室有人动过手脚，但李秋芸的剧本没找到。”
“看来这把火烧得不算亏。”陈映勾起唇角，“至少我们知道，那个剧本确实存在。”
正说着，黎明月匆匆赶来：“母亲，公司那边来电话，说藤井带了个重要人物来访，非要见您。”
陈映挑眉：“现在？”
“对，说是专程从东京过来的松下株式会社的高层。”黎明月压低声音，“听说带着一份合作计划书。”
程砚之神色一凝：“松下？这可是日本最大的财阀之一。”
“有意思。”陈映整理了一下旗袍，“昨晚的火刚烧完，今天就来了新客人。看来有些人等不及了。”
回到公司时，藤井一郎已经在会客室等候。这次他带来的不是往常那些商业代表，而是一位看起来五十多岁，气度不凡的日本人。
“陈总监，久仰大名。”藤井一郎满面笑容，“这位是松下株式会社的常务董事——浅野勇一先生。”
浅野勇一微微欠身：“陈总监果然年轻有为。早就听说黎氏影业在您的管理下蒸蒸日上。”
陈映不动声色地与他寒暄，心里却琢磨着对方此行的真正目的。以松下的体量，不可能专程为了一个小小的影视项目来上海。
果然，刚喝完一盏茶，浅野勇一就开门见山：“听说贵公司正在筹拍《乱世浮萍》？”
“是的，秦导执导，投资规模百万大洋。”
“百万？”浅野勇一笑了，“这在东亚电影界确实罕见。不过……”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眼藤井，“如果有松下的支持，这个数字可以翻倍。”
会客室里一时寂静。翻倍的投资额，这诱惑确实不小。但陈映太清楚，这世上从来没有白吃的午餐。
“浅野先生的意思是？”
“很简单。”浅野勇一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份文件，“松下想全面参与这个项目，包括发行、宣传，甚至……”他停顿了一下，“未来更多的合作可能。”
陈映接过文件，快速浏览着条款。表面看是寻常的投资合作，但字里行间却透露着野心勃勃的扩张意图。
如果接受这份合作，黎氏影业将不可避免地被日方牵制。而《乱世浮萍》这部戏，恐怕也会被他们利用来达到某种目的。
就在这时，威廉姆斯来访。这位一向与日方不对付的英资银行代表，今天却表现得格外客气。
“抱歉打扰了。”他冲浅野勇一点头致意，然后转向陈映，“陈总监，关于上次谈的融资方案，我们银行有了新的想法。”
“既然威廉姆斯先生也在，”浅野勇一主动打破沉默，“不如我们谈谈更大的合作。松下最近在筹建泛亚电影联盟，希望联合东亚各大影业公司，共同开发这个庞大的市场。”
陈映端起茶杯，目光在几人脸上逡巡：“所以这次的投资，是想让黎氏影业加入这个联盟？”
“正是。”藤井一郎接话，“以黎氏在华语电影界的地位，加入联盟后必定能……”
“抱歉打断。”威廉姆斯突然说，“陈总监可能还不知道，英美联合影业也在筹划一个类似的计划。规模和投资都不会比松下的差。”
空气顿时凝固。两大资本势力在这个小小的会客室里针锋相对，火药味愈发浓重。
“这样吧。”陈映放下茶杯，“两份提案我都会认真考虑。毕竟这关系到公司的未来发展，不能草率决定。”
浅野勇一却不打算轻易放过这个机会：“陈总监，我们的诚意不仅是投资。松下在横滨有亚洲最先进的制片厂，如果合作，《乱世浮萍》完全可以在那里拍摄。”
“是吗？”陈映露出感兴趣的神色，“横滨制片厂？听说那里的设备确实一流。”
“没错。”藤井一郎趁热打铁，“而且那里还有一批从德国进口的最新摄影器材。要知道，现在战争影响，这些顶级设备可是有价无市。”
威廉姆斯冷笑：“所以呢？用这些设备拍出来的电影，是不是也要按照日方的意思来？”
“威廉姆斯先生说笑了。”浅野勇一语气依然温和，“艺术创作当然要尊重导演的意志。只是在某些……敏感的题材上，需要相互理解。”
就在剑拔弩张之际，程砚之推门而入：“抱歉，打扰各位了。陈总监，秦导来电话，说是关于剧本的事……”
“请稍等。”陈映起身，“两位先喝茶，我去去就来。”
走出会客室，程砚之压低声音：“查到了，松下这次来的人里，有个叫田中的，之前在特高课待过。”
“特高课？”陈映眼神一凝，“所以他们打着投资的幌子……”
“不止。”程砚之继续道，“昨晚茶馆起火后，就有人看见田中在永兴照相馆附近鬼鬼祟祟。”
陈映若有所思：“看来这些事情真的连在一起。李秋芸的剧本、茶馆纵火、还有现在的投资计划……”
“母亲。”黎明月匆匆走来，“刚收到消息，山田芳子被保释了。是松下的人去办的手续。”
“这么快？”
“而且……”黎明月压低声音，“他们一出来就去了永兴照相馆。好像在找什么东西。”
陈映和程砚之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凝重。事情的发展，似乎比想象中更加复杂。
“让人盯着点。”陈映吩咐道，“对了，你父亲知道松下来访的事吗？”
“父亲说他下午会来。”黎明月说，“好像对这事很重视。”
陈映点点头，转身准备回会客室。这时程砚之叫住她：“等等，还有一件事。”
“什么？”
“今早威廉姆斯来得太巧了。”程砚之意味深长地说，“他在英国的身份，恐怕不只是银行代表这么简单。”
陈映露出一丝似笑非笑的表情：“这场戏，每个人都在演自己的角色。有趣的是，谁也不知道对方到底是什么身份。”
“那你呢？”程砚之突然问，“你在演什么角色？”
陈映愣了一下，随即恢复如常：“一个想拍好电影的制片人罢了。”说完，她推开会客室的门，重新戴上了那副温婉从容的面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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