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女士从未想过有天，她优秀开朗的儿子会沉迷于一个男生。
半夜蹲地上翻垃圾桶，把撕碎的笔记本一点一点捡回来，光是想想那个画面她脑仁快炸了。
“阿姨好。”陈均安面上淡定和姚女士打招呼，实际上心里紧张一团乱麻。
原本预计花半个小时来看看晁允，后来有点犹豫就多待了十来分钟，这都能碰上。
他爸说的对，计划里每个步骤都不能被情感裹挟，否则功亏一篑。
姚女士还没想该如何处理，嗓子里发出不太清晰的“嗯”。
“陈均安，你先去我房间打会游戏，我和我妈说几句话。”晁允说。
“去你房间？”姚女士扬声带着警告意味。
“那就你去我房间，我来和陈均安说。”
姚女士撂下“给你五分钟”后果断离开，甚至有了上网求助的念头。恨不得找个大神教教自己，儿子喜欢上的同性要怎么处理。
说到底还是个正在念书孩子，她没有办法横眉冷对。
晁允上前抓住陈均安的手，摸到手心的冷汗时笑问：“紧张？我看你脸上表情都没变，还以为你不紧张呢。”
“我走了，希望还有机会再见”
“会见面的，陈均安你抱抱我。”
陈均安无奈轻笑，怎么这么喜欢撒娇。他张开手臂将晁允搂进怀里，轻声：“不要为难家人，不要勉强自己。”
“我没有，我能处理好的。”晁允收紧双臂，抱得太紧隐隐发疼。
陈均安皱眉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隔着衣服沉默抚摸晁允后背的淤青处。
“啊啊啊——晁允你给我死过来！”尖叫声从卧室传来，晁允想起什么瞳孔放大全身一震，“我去，完蛋了，陈均安你先走。”
陈均安弯起眼睛，伸手摸了把他的腹肌果断离开。
……
姚女士冷声：“你赶紧和他断了，我带你去别的学校上学。”
工作原因她们一家暂时没法转到别的地区，斟酌许久只能退而求其次。但目前看来还是男同学这个问题更重要。
“太次了，老班前几天还和我商量继续参加竞赛争取保送，你舍得吗？”晁允揉着被抽疼的大腿，竞赛是自己的最后底牌，以他妈的性格肯定不会放弃机会。
姚女士沉默：“……”
这晁允，她说怎么这么能扛。原来是指望着扛住打后就把事情揭过。
“你和那个男生在一起了？”
晁允抬眸谨慎打量姚女士神情，“没有，毕业他才愿意。”
也就是说现在陈均安对晁允有点感情，但是一直有所顾虑。
既然晁允倔得像头驴说了没用，自己为什么不去找陈均安的父母？
这些事情，本来就应该是家长之间商量着决定。
这件事情她不愿去做，到时候还是交给她老公来。
姚女士冷笑：“把手机给我，不要再继续和他联系了。”
晁允的注意力并没有被扯到手机的问题上，他一眼看穿姚女士的打算，皱眉：“你答应我的，你答应我只要全市第一你就不找陈均安家人的。那天晚上我跪下来求你的时候，你亲口答应的。”
想到那晚晁允跪在地上怎么打都不吭声的场景，姚女士眼眶一热。
“晁允，我要告诉你社会上的第一课，不要贪心。我答应你如何如何，到最后受益的是你！是你在相处中对同性产生错觉，是你不愿意疏远离开，是你不愿意转学！你想让我怎样？眼睁睁看着两个好孩子搞同性恋吗？你分的清爱情吗你！”
“我分得清，我分的清同学朋友和喜欢的人！你只会不断否认否认，我的感情只有我自己清楚！”晁允的心脏砰砰跳，他心里也不好受，眼前一脸失望的女人是他最亲近依赖的母亲。
姚女士抓到重点，挑眉冷声：“你分的清，那他分清吗？他要是分的清，就根本不会犹豫不会找什么等毕业的推辞！”
晁允哑口无言，自己心里同样清楚这一点。
“社会第二课就是，不要把自己的弱点轻易展现出来。我说呢，你从东窗事发到现在只提过让我们不去找陈均安的家人。晁允，你也是清楚他会放弃的是吧。”姚女士声音低沉，看着儿子眼里的仓惶无助并没有想象中的欣喜，反而心密密麻麻疼了起来。
怎么就，这么喜欢呢？
喜欢到被踹上三四脚的肚子，连闷哼呻吟都不肯发出。
喜欢到花瓶砸在身上躲都不躲。
喜欢到承载记忆的笔记本撕成碎片，也要翻出来好好收着。
晁允无声攥紧裤腿，小心翼翼央求，说话声音像是从嗓子眼里挤出来。
“妈，我求求你，别去找他别去找他家人。你要是失望生气，打我就行，怎么打我都不会吭声的。”
“妈，我花了好长时间才让他有点喜欢我，我真的用尽手段很努力很努力。”
“妈，我对不起你和我爸，我知道我让你们失望了。求你了真的求你了，不要去找陈均安的家里人。”
晁允是清楚的，他清楚陈均安的选择。
陈均安大多冷漠偶尔温柔，看着无欲无求但实际上这种人往往难以打动并且明确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到现在晁允对陈均安还是一知半解，只了解到浅层的喜好。连陈均安家里都进去不到三分钟，那扇紧闭的心房从来没有打开。
可就是喜欢这个人，就是喜欢。
晁爸一回家就看到沉默对峙的妻儿，他眉目愁绪起伏染上疲惫。瞟到垃圾桶的瞬间目光定格——
“晁允！”
晁允梗着脖子无所畏惧：“我翻的！我连夜找回来的！那垃圾桶里还有你吐的痰，恶心死我了！”
“操蛋的，你还惦记着那个男的是吧，我昨天没给你打死你心里不舒坦？”
“打死我！你打死我也没用，还是赶紧生二胎吧！”
姚女士拉住撸起袖子的丈夫，在晁允绝望的眼神下说：“去要陈均安家人的手机号。”
恰巧晁允的手机也响了一声。
【】：我一直在你家楼下，有没有出事？
【】：我看到一个男人上楼了，大摇大摆拎着包会不会是你爸？
【】：快点回消息，有事我就上去
晁允急得鞋都不穿，就要去窗前寻找陈均安身影。
晁爸立即意识到什么，冷喝：“不准去！你给我回来！”说完他拿起手边的烟灰缸就往晁允的后背砸。
晁允疼得眼前一黑，疼痛让嗓子眼有种随时要吐血的错觉。哪怕这样他还是继续往窗户边走。
姚女士去拦，晁爸也去拦。莫名其妙成了另一种微妙的对抗，仿佛脚下不是路，是能够让两人相爱相见的银河。
陈均安在楼下隐隐不安，拨了个语音通话过来。
晁允动作停顿，刚要去接晁爸二话不说抢过手机。
“我告诉你！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勾引我儿子，大男生不学好整天搔首弄姿不要脸没点家教！晁允之前好好的怎么遇上你就变成这副不人不鬼的模样！离他远点不要在和他有任何接触！”晁爸的语速极快，肆意发泄着在儿子这里屡屡受挫的怒气。
见晁允急得眼睛发红来抢，条件反射一脚没收力踹过去，把人踹得脑门磕上茶几。
本就受伤的额头，顿时血流不止。
那边的陈均安很冷静，他说：“这件事情是我的不对，你不要继续打他了。他很怕疼的你知不知道？如果可以，我希望能在十五分钟后听到晁允的回电，不然我会报警说你家暴，我就在你家楼下。”
晁爸听完这段话愣住，他扭过头去看满脸是血的儿子，居然在他阳光开朗的孩子眼里看到哀求难过。
似乎是，生怕自己在电话里继续对那个男孩进行辱骂。
晁爸冷下心，“我去找你，你在楼下等着。”说完直接将手机砸在地上摔碎。
“那个男孩就在楼下，我去找他。”
晁允哑声：“别去，你去干嘛？”
“揍他一顿啊，这个不要脸的都跑到我家门口来了。”
晁允忍着疼讲道理：“你打他，人家家长可以告你的你知不知道？你别去找他，我去和他说。”
晁爸丝毫没有被震慑，“他们家里人敢把自己儿子是同性恋的事情说出去吗？晁允，让妈妈把伤口弄一下，等下带你去医院。”
“……”
晁允没有应声，眼睫沾上鲜血视线模糊发红，他咬紧后槽牙。
不用想就能猜到，他爸去找陈均安肯定是劈头盖脸一顿骂。
搔首弄姿、没家教、不要脸……这怎么能用来形容陈均安呢？
当看到晁允毫不犹豫将水果刀捅进肚子里，晁爸脸色骤然惨白大惊失色。女人的尖叫声，儿子倒在地上时带着笑意暗含痛苦的眼……
他这辈子都无法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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