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逸尘的靴底碾过一根半腐的妖兽肋骨，黏稠的黑血顺着骨缝渗出，在虚空乱流侵蚀过的焦土上蜿蜒成诡异的图腾。林清雪被他横抱在怀中，苍白的脸紧贴着他胸口，睫毛上凝着细碎的冰晶——那是强行穿越虚空屏障时，她体内冰魄玄体自发护主留下的痕迹。
“师兄…放我下来。”她声音沙哑，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他衣襟，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省点力气。”苏逸尘懒洋洋地挑眉，脚下却精准避开一具倒插在岩缝里的巨兽颅骨。颅骨空洞的眼窝中突然腾起幽绿鬼火，映得他侧脸忽明忽暗，“这地方连风都带着尸臭味，你要是摔进哪个妖兽的胃囊化石里……”
话音未落，林清雪突然剧烈咳嗽，一缕黑血溅在他颈侧。她慌忙用袖口去擦，却带起衣角一片焦黑的灰烬——那是第一卷最终决战时，墨无渊化作血雾后附着在她裙裾上的残渣。
灰烬簌簌飘落的瞬间，异变陡生。
“咔嗒。”
仿佛千万具枯骨同时咬合牙齿，整片尸山突然震颤起来。苏逸尘瞳孔骤缩，足尖点地急退三丈。方才立足之处，地面裂开蛛网般的缝隙，一只覆着腐肉的兽爪破土而出，爪尖还勾着半截锈迹斑斑的锁链。
林清雪猛地揪住他前襟：“衣角…灰烬在发光！”
苏逸尘低头看去，那些本该死寂的黑莲灰烬竟泛出暗红血光，像是被唤醒的萤火虫，一粒粒悬浮而起。当第一粒灰烬触碰到空中飘荡的磷火时——
轰！
幽绿色火海霎时吞没视野，无数半透明的怨魂从尸骸中尖啸着钻出。它们没有五官的脸庞裂开血盆大口，却不是扑向活人，而是疯狂撕咬着彼此。一只怨魂啃下同类的手臂，断肢落地竟化作实体，指骨扭曲地指向东南方。
“这是…黑莲灰烬在给怨魂下指令？”林清雪声音发颤，她脖颈处冰魄纹路不受控地蔓延，在锁骨交织成荆棘图案。
苏逸尘眯起眼，指尖悄悄凝聚一缕妖力。那些被灰烬引燃的怨魂开始汇聚成洪流，如同一支癫狂的军队，朝着尸山深处某个方向冲锋。沿途骸骨被碾成齑粉，露出一条布满尖锐骨刺的甬道。甬道尽头，隐约可见一扇镶嵌着兽首铜环的青铜巨门，门缝中渗出粘稠如沥青的黑雾。
“看来墨无渊死了都不安分。”他嗤笑一声，忽然将林清雪往上颠了颠，“抱紧了，摔下去可没人给你收尸。”
“你！”林清雪涨红脸正要反驳，苏逸尘已如离弦之箭冲向怨魂洪流。罡风掀起他宽大的袍袖，露出小臂上不知何时浮现的金色妖纹。怨魂们发出畏惧的哀嚎，竟自动分开一条通道。
越是靠近青铜门，林清雪越觉得呼吸困难。门上的兽首铜环并非装饰——那是用真正的饕餮头颅炼化而成，即便死去千年，獠牙仍滴落着腐蚀性唾液。一滴唾液溅在苏逸尘衣摆，瞬间灼出拳头大的破洞。
“别看它的眼睛。”苏逸尘突然捂住她双眼，温热的掌心覆上来，“上古凶兽的怨念，你现在的修为扛不住。”
林清雪僵在他怀里。视线被剥夺后，其他感官反而愈发清晰。她听见青铜门内传来锁链拖拽的声响，像是有什么庞然大物在挣断束缚；闻到苏逸尘身上混着血腥味的松香——那是他总别在腰间的破烂香囊的味道；更感觉到他骤然加快的心跳，震得她耳膜发疼。
“果然…”苏逸尘的低语带着她从未听过的寒意，“用我的血当钥匙，墨无渊，你倒是给我备了份大礼。”
林清雪刚要发问，指尖突然触到冰凉之物。苏逸尘竟握着她的手按在青铜门上，准确地说，是按在门缝渗出的一滩黑血上。那血仿佛有生命般缠上她手腕，冰魄纹路瞬间暴亮！
“啊！”她痛呼出声。黑血与冰魄之力在她经脉中厮杀，眼前炸开无数记忆碎片——
燃烧的宫殿、碎裂的玉佩、还有…还有婴儿啼哭声中，一柄贯穿女子胸膛的青云宗制式长剑！
“醒醒！”苏逸尘的厉喝如惊雷炸响。林清雪猛地睁眼，发现自己正死死掐着他的脖子，而他颈侧已被她指甲划出四道血痕。
青铜门轰然洞开。
门内是望不到尽头的阶梯，每一级台阶都由白骨砌成，阶缝中生长着散发荧光的妖蕈。最上方的王座之上，一具身披残破战甲的骷髅低垂着头，胸口插着九把铭刻仙界符文的断剑。
苏逸尘放下林清雪，慢条斯理地擦拭颈间血迹：“现在你知道，为什么师尊总说我活该烂在孤云峰了？”
林清雪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她袖中的黑莲灰烬已尽数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掌心一道狰狞血痕——那形状，竟与王座骷髅额头的裂痕一模一样。
虚空尽头传来一声似有若无的叹息，像是千年未散的执念，又像是阴谋得逞的狞笑。
当林清雪踉跄着踏上第一级骨阶时，阶缝中的妖蕈突然喷射出紫色孢子。苏逸尘挥袖震散毒雾，却见孢子落地竟生长成墨无渊的脸，咧开嘴发出刺耳尖笑：“欢迎回家…我亲爱的祭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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