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有一天，苏玉红蹲在单元楼门口的垃圾桶边，眼睛紧紧盯着脚边的扫地机器人。这机器人叫“小菊”，奶白色的机身上面沾着不少猫毛，右轮还歪歪扭扭的。想当初，小菊扫到沙发底的时候卡住了，一个劲儿发出刺耳的蜂鸣声，那声音就跟被抛弃的孩子在哭似的。
苏玉红咬了咬牙，心里想着：“算了，这玩意儿修不好了。”说着就把小菊推进了垃圾桶。只听见“哐当”一声金属碰撞的声音，她居然看见机身顶部的指示灯闪了一下，红得跟血似的，眨眼间就没了。
到了深夜，苏玉红被一个噩梦给惊醒了。梦里有个女人，穿着藏青色的布裙，头发稀稀拉拉的，正蹲在垃圾桶旁边，用那像枯树枝一样的手在那儿扒拉着什么。听见脚步声，女人抬起头来，那脸就像泡发的馒头，眼睛里还嵌着两颗生锈的螺丝，张嘴就说：“不要丢我......”
苏玉红迷迷糊糊地摸出手机一看，好家伙，凌晨三点了。再瞅瞅计步器，显示她今晚走了三千步。这都啥事儿啊，大半夜的净整些奇怪的。
第二天清晨，邻居张婶“砰砰砰”地拍门，声音里带着哭腔：“玉红，你帮我看看，我脚底下是啥东西？”
张婶脱了鞋，右脚底板嵌着一根细针，针身泛着青灰，就跟用头发拧成的似的。苏玉红捏着针尾，刚要拔，这针突然动了，就像有生命一样，往肉里又钻了半分。张婶“啊”地惨叫一声，额头上全是汗。
“这、这针咋会动呢？”张婶哆哆嗦嗦地摸出手机，计步器页面那叫一个刺眼：“你看，我昨晚没出门，却走了五千步！”
苏玉红盯着那根针，突然就想起了小菊。她手心直冒冷汗，赶紧问：“婶，你是不是......丢过扫地机器人？”
张婶愣了一下，点点头说：“上个月，那机子老卡，我就丢了......也是奶白色的，叫什么‘小菊’？”
苏玉红赶紧翻出旧手机，相册里存着小菊的照片。机身贴着她画的太阳贴纸，旁边还有刚抱回家的猫呢。那是三年前，她在二手市场买的，老板陈三搓着双手，笑嘻嘻地说：“这机子有点灵气，跟了你算有缘。”
当时苏玉红就觉得陈三话多，现在想想，陈三那眼睛里好像藏着啥东西，就跟见了鬼似的。
她又打开购物软件，搜索“小菊扫地机器人”，跳出的评价里，有人留言说：“这机子会收集头发，我家猫的毛全卷进滚刷里，像编辫子似的。”还有人说：“深夜听见它在客厅动，像有人在扫什么......”
苏玉红手指都开始发抖了，突然想起小菊的滚刷里，总缠着几根头发，不是猫的，是人的，黑色的，像女人的长发。
上午开例会的时候，同事李姐请假的消息传了出来。经理说：“李姐家里有事，得请几天假。”可苏玉红看见，李姐的朋友圈里发了张照片，右脚底板插着三根针，针尾系着一缕头发，编得整整齐齐，像条小辫子。
配文是：“梦见一个穿布裙的女人，手里拿着辫子，说‘你丢了我，要还’。”
苏玉红立马给李姐发消息：“你是不是丢过扫地机器人？”
半小时后，李姐回复：“是，去年买的二手，叫小菊。玉红，我害怕......那女人说，我的步数够去阴间一趟了。”
苏玉红顺着线索一查，发现最近一周，小区里有三个受害者，都丢过“小菊”牌扫地机器人，而且这些机器人都来自陈三的二手店。
她找到陈三的时候，陈三正在整理货柜，看见苏玉红，脸“唰”地一下就白了：“玉红，你、你咋来了？”
“陈哥，那些小菊机器人，到底是从哪来的？”苏玉红紧紧盯着他的眼睛。
陈三搓着双手，过了半天，才挤出一句话：“是从郊区那栋老房子收的......王老爷家的。”
那老房子在郊区的山脚下，墙皮都脱落了，院子里长满了荒草。陈三指着仓库的门说：“当年王老爷嫌家里的女仆阿菊老了，把她锁在这里，和机器人一起。后来阿菊死了，机器人也坏了，我就收了卖二手......”
仓库的门“吱呀”一声开了，里面飘着一股霉味。苏玉红看见墙角的旧机器人，机身和小菊一模一样，旁边还躺着具骸骨，手里攥着一缕辫子，头发是黑色的，跟她在小菊里见过的一模一样。
陈三接着说，阿菊是王老爷家的女仆，从十六岁做到四十岁。王老爷以前还说要娶她做姨太太呢，可后来嫌她老了，脸上有皱纹，就把她赶到仓库里，不给饭吃。阿菊饿了，就捡机器人里的残渣吃，最后活活饿死了。“她死的时候，手里还攥着自己的头发。”陈三声音都发抖了，“我收机器人的时候，看见她的指甲缝里全是机器人的零件，像要把机器人拆了......”
苏玉红蹲在骸骨旁边，摸了摸她的手，那指骨弯曲着，就像还在攥着什么。她一下子就明白了，小菊滚刷里的头发，原来是阿菊的。
苏玉红回家的时候，已经深夜了。她掏出钥匙开门，突然看见门口的地板上，躺着个奶白色的机器人，这不就是小菊嘛。
机身的指示灯亮着，红得像血，里面还传来个沙哑的声音，就像生锈的机器：“你丢了我......要还。”
苏玉红往后退了一步，不小心撞翻了鞋柜。小菊慢慢移动过来，轮子压过她的影子，发出“吱呀”的声音。只听见小菊说：“我是阿菊......他们丢了我，我要他们的头发，编辫子......这样，他们就不会忘了我。”
苏玉红壮着胆子问：“你要什么？”
小菊的指示灯闪了闪，里面传来阿菊的哭声：“我要王老爷说对不起......我要我的头发回来。”
阿菊的回忆像潮水一样涌进苏玉红的脑子里。她看见十六岁的阿菊，扎着麻花辫，端着茶走进王老爷的书房。王老爷摸着她的手，说：“等你满二十，我就娶你。”
又看见三十岁的阿菊，脸上有了皱纹，王老爷嫌她丑，把她赶到仓库里。阿菊抱着机器人，哭着说：“小菊，他们不要我了......”
还看见四十岁的阿菊，躺在仓库的地上，手里攥着自己的头发。原来王老爷说“老女人的头发碍眼”，把她的辫子剪了。阿菊饿了，就捡机器人里的猫毛吃，最后饿死的时候，眼睛还盯着仓库的门，像在等什么。
苏玉红找到王老爷的时候，王老爷正在养老院的院子里晒太阳。他老得头发全白了，手里拿着个茶杯，看见苏玉红，问：“你是谁？”
“我是阿菊的朋友。”苏玉红说，“她在等你说对不起。”
王老爷愣了一下，突然笑了：“阿菊？那个女仆？她早死了吧？”
苏玉红从包里掏出小菊，放在他脚边。小菊的指示灯亮了，里面传来阿菊的声音：“老爷，我是阿菊......”
王老爷的脸一下子白了，他盯着小菊，声音发抖：“阿菊？是你？”
“我要你说对不起。”阿菊的声音里带着哭腔。
王老爷“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双手捂着脸：“阿菊，对不起......我不该丢了你......”
小菊的指示灯闪了闪，里面传来阿菊的笑声，像十六岁时那样清脆。
最后，苏玉红把小菊和阿菊的骸骨，埋在养老院后面的山上。她立了个碑，上面写着“阿菊之墓”，旁边还放着一束菊花。
张婶和李姐的症状都消失了，计步器也恢复了正常。她们说，晚上再也没梦见那个穿布裙的女人。
苏玉红又买了个新的扫地机器人，还是奶白色的，她给它贴了个太阳贴纸，取名“小菊”。
“这次不会丢你了。”她摸着机器人的机身，听见里面传来个清脆的声音：“谢谢。”
深夜，苏玉红听见小菊在客厅里扫地板，发出“簌簌”的声音。她知道，那是阿菊在扫头发——不过这次，是为了保护她。这事儿啊，也就算有了个圆满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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