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龙昆南推开“时光照相馆”的玻璃门，那门上的风铃“叮叮当当”响得刺耳。他急着办移民手续，得拍张证件照。摄影师陈伯从暗房探出头，戴着灰白镜片的眼镜，扫了他一眼说：“坐，别碰背景布。” 那相机是上世纪的老式座机，还蒙着块黑绒布。龙昆南僵硬地坐在那儿，突然，后脖颈一阵寒意，就像有人对着他脊椎吹气。“咔嚓”，快门声一响，陈伯小声嘀咕：“又赶上了……” 三天后，龙昆南来取照片。他撕开纸袋，当时就感觉血液都凝固了——自己肩后竟然立着个穿破旧婚纱的女人！惨白头纱下，那腐尸般的脸贴在他耳边，枯手搭在他右肩上。 “这怎么回事！”他怒气冲冲地冲回照相馆。陈伯用镊子夹着照片放进显影液里，显影液泛起涟漪，婚纱裙角好像在浮动。陈伯不紧不慢地说：“莫慌，这是我们店老顾客，每年都来拍。”
龙昆南一晚上都没睡着，婚纱女那黑洞般的眼窝一直在他眼前晃。第二天，他又跑到照相馆，趁陈伯接待客人，偷偷溜进了档案室。在尘封的“特殊客户”铁盒里，全是同名相袋。从2018年到2024年，每年9月29日都有照片，主角都是不同男人，而他们身后，婚纱女的面容从青紫溃烂变成了白骨。 最底层有张2000年的旧照，龙昆南一看，汗毛都竖起来了。照片是车祸现场，一辆黑色轿车碾过婚纱裙摆，车牌号竟然是他七年前报废的旧车！女人仰躺在血泊里，碎裂的怀表指针停在14:45。
“她叫林晚棠。”陈伯的声音从门缝里传出来，“七年前今天，她穿着婚纱跑向婚礼现场，在梧桐街转角被你撞飞了。”老人枯手指着照片里龙昆南僵笑的嘴角，“你逃了，她攥着怀表咽气的时候，怀里还揣着你丢下的打火机。” 龙昆南一屁股跌坐在地上。他记得那场雨夜车祸，后视镜里翻飞的婚纱就像垂死的白鸽。墙上的老式挂钟突然“当当”响起来，陈伯眼睛一瞪：“14:45了，暗房红灯不能灭！”
暗房突然传来玻璃爆裂的声音。龙昆南冲进去一看，显影盘里泡着陈伯青紫的脸，血丝在药水里散开，像婚纱的形状。墙上用血写着“轮到你了”，霓虹灯牌的红光洒进房间，婚纱女的影子正从洗印中的相纸里爬出来。 她肋骨上卡着半枚银色打火机，每走一步，焦黑的骨趾就在地面留下油污脚印。龙昆南抓起裁纸刀就刺过去，结果刀刃直接穿过虚影，扎进了自己大腿！
龙昆南一瘸一拐地逃到地下室，角落里堆满了废弃相纸。他颤抖着手打开手电筒，每张照片都是车祸的不同角度重现。最后一张照片里，他正把昏迷的林晚棠拖进后备箱，远处婚礼拱门闪着彩灯。 “你以为只是肇事？”婚纱女的声音从生锈水管里传出来，“你拿走了我救命的肾移植定金……”顶灯突然灭了，冷藏柜门“砰”地弹开，七具男性冻尸挂着照相馆编号牌，正是铁盒里那些男人！
龙昆南在尸柜缝隙里摸到一个硬物，是林晚棠的褪色请柬，上面写着：“14:45，爱使我们永不离散。”背面是手术缴费单，肾移植日期就是车祸次日。 冷气突然停了，婚纱女悬吊在尸柜上方，头纱缠紧他的脖颈：“我拼命跑向婚礼，是想在死前见他一面……”腐肉簌簌落在他唇上，“现在，该你跑了。”
龙昆南扯断头纱，拼命跑向街道，婚纱女在橱窗倒影里紧紧追着。他拦下一辆出租车，大喊：“去梧桐街！”后视镜里，新娘随着车速开始融化，先是眼球滚落，接着皮肉剥离，最后骨架散成相纸碎片，拍在车窗上。 “客人，”司机转过脸，正是档案室2001年照片里的男人，“照相馆老顾客都在这条路上下车。”车前婚礼拱门出现了，出租车变成了当年肇事的黑轿车！
龙昆南被甩出车门，正好落在七年前的血泊位置。婚纱女从梧桐树影里走出来，腐烂的皮肉恢复光洁：“看，我的新郎来了。”她指向拱门，龙昆南看见七年前的自己狞笑着碾过来！ 时空在轮胎下扭曲。他拼命翻滚躲过撞击，却看见新娘扑向幻影中的“新郎”。刹车声中，两个时空的龙昆南同时被撞飞。在显影液般的血泊里，他看见林晚棠举着怀表浅笑：“永不离散……”
龙昆南在剧痛中睁开眼，陈伯的尸柜在旁边渗着血。婚纱女把裁纸刀塞进他手里：“现在你是摄影师了。”暗房红灯刺得他眼睛生疼，墙挂钟的指针永远停在14:45。 门外风铃响起来，新客人喊道：“有人吗？拍证件照！”龙昆南抓起相机，婚纱女的虚影在他身后聚形。取景框里，客人肩头多出一只枯手，正是七年前他丢弃的那只打火机，嵌在森白指骨中。
“笑一笑。”龙昆南沙哑着嗓子说，快门按下的瞬间，婚纱女腐唇贴上他耳际。显影盘里新照片慢慢浮现，客人身后站着龙昆南与林晚棠，三人肩搭肩，像老朋友一样。 他一瘸一拐地把照片装袋，对惊恐的客人微笑着说：“莫慌，这是我们店老顾客。”暗房深处，挂满照片的绳索随风晃动，最新一张里，龙昆南的尸身正在陈伯的冷藏柜中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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