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古掀开蒙古包的门帘时,夕阳正把草原染成血色。这座废弃的蒙古包是他能找到的唯一栖身之所,距离最近的牧民定居点也有二十里。
\"有人吗?\"童古的喊声在空荡的包内回荡。没有回应,只有风穿过毡布缝隙的呜咽。包内积着厚厚的灰尘,中央的铁炉子锈迹斑斑,但奇怪的是,角落的矮桌上放着一盏擦得锃亮的铜油灯。
夜幕降临后,童古被一阵歌声惊醒。那是个女子的声音,用蒙语唱着古老的牧歌,时而高亢时而低回。歌声似乎就在蒙古包外,但当他冲出门去,只看见月光下起伏的草浪。
回到包内,童古发现矮桌上多了条褪色的蓝绸发带,油灯不知被谁点燃,火苗泛着诡异的青白色。更可怕的是,毡墙上浮现出几个暗红色的符号,像是用指甲蘸血划出来的。
他颤抖着拍下照片,发给当地的蒙语专家。回复让他脊背发凉:这是古老的复仇咒文,意思是\"血债血偿\"。
清晨,蒙古包外出现了一串脚印,从包门一直延伸到远处的山丘就消失了——只有去的脚印,没有回的。
童古跟着脚印来到山丘背面,发现一处被野花覆盖的小土堆。扒开花丛,土堆前立着块粗糙的石头,上面刻着蒙文:\"其其格,我的女儿\"。
回到牧民聚居点,童古向老牧民打听其其格的事。老人听到这个名字,手中的马奶酒碗差点打翻。
\"五年前的事了,\"老人压低声音,\"那姑娘是草原上最好的歌手,被来投资的巴图老板看中。后来...尸体是在废弃的夏季牧场找到的,就是你现在住的那个蒙古包附近。\"
童古想起包里出现的发带:\"她是不是常扎蓝色发带?\"
老人的脸色瞬间惨白:\"你怎么知道?那是她十八岁生日时,我送给她的...\"
当晚,童古在蒙古包里等到午夜。果然,23:57分,歌声准时响起。这次他听清了歌词:\"我的骨头埋在黑土下,我的头发缠在草根里...\"
第三天,童古在蒙古包的毡垫下发现了一对银耳环。耳环上刻着精细的狼头图案,内侧有两个字母\"qq\",正是其其格名字的缩写。
当地银匠认出了这件首饰:\"这是巴图老板定做的,说要送给重要的人。做好第二天,其其格就失踪了。\"
更诡异的事情发生在深夜。童古半梦半醒间,感觉有冰凉的手指拂过他的脸。睁开眼,他看见一个模糊的女子身影站在铁炉旁,正往火里投着什么。火光映照下,她的脖子上有明显的淤青。
\"其其格?\"童古壮着胆子问。
身影转向他,童古看见她张开的嘴里没有舌头——只有一团黑乎乎的血块。她指向蒙古包的门,然后消失了。
第二天清晨,牧民聚居点传来消息:巴图老板的司机昨晚在公路上出车祸死了。目击者说,司机死前疯狂抓挠自己的脖子,喊着\"银铃在响\"。
童古查了记录,这个司机五年前是其其格失踪当晚的目击证人之一。
蒙古包内的诡异现象越来越频繁。童古每天醒来都会发现新的物品:一把断齿的木梳、半截烧焦的照片、染血的蒙古刀...
最可怕的是第五天夜里。童古被滴水声惊醒,发现蒙古包中央的铁炉子正在往外渗血。血液在毡地上形成一行蒙文字:\"他们把我按在炉边,割了我的舌头\"。
童古连夜赶到县档案馆,翻出五年前其其格案件的卷宗。法医报告显示,其其格确实被割舌,死因是窒息,尸体被发现时脖子上有勒痕。但案卷里没有提到任何嫌疑人,案件最终以\"意外死亡\"结案。
回到蒙古包,童古发现自己的录音设备自动开启,录下了一段模糊的对话。经过降噪处理,他听出是巴图和另一个男人的声音:\"处理干净...不能让人知道我们那晚在蒙古包...投资不能受影响...\"
当晚23:57,歌声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清晰。童古这次听懂了最后一句:\"当月亮像银鞍时,我要他们血债血偿。\"
草原上的那达慕大会临近,巴图带着投资团回到了牧区。童古在欢迎宴会上见到了这个传闻中的富商——五十多岁,手指上戴着狼头戒指,脖子上挂着纯金的长生天护身符。
\"听说你住在那座旧蒙古包里?\"巴图递给童古一杯酒,眼睛却盯着他背包上挂着的其其格发带,\"那里...安静吗?\"
\"每晚都有歌声,\"童古直视他的眼睛,\"特别是23:57分。\"
巴图的手一抖,酒洒在了他的定制蒙古袍上。他强作镇定:\"草原上总有些...传说。\"
宴会结束后,童古被当地警察拦下,警告他不要\"散布谣言\"。但警察也透露了一个细节:五年前其其格死后,法医发现她已有三个月身孕。
月圆之夜,童古在蒙古包里等到23:57,歌声却没有如期而至。取而代之的是门外传来的马蹄声。他掀开门帘,看见月光下一个穿蓝袍的女子骑在马上,怀里抱着个婴儿形状的包裹。
女子转头看向童古,月光下她的嘴一张一合,虽然没有舌头,但童古分明\"听\"懂了:\"明天晚上,带他们来。\"
那达慕大会第一天,意外发生了。巴图的律师——当年负责摆平其其格案子的关键人物——在射箭比赛时突然发狂,用箭刺穿了自己的喉咙。
临死前,律师用血在箭靶上画了个奇怪的符号。童古认出这和蒙古包墙上出现的一样,是\"血债血偿\"的意思。
当晚,整个牧区都听到了歌声。不是从蒙古包方向,而是从四面八方传来,仿佛整个草原都在歌唱。童古的录音设备录下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除了其其格的歌声,还有婴儿的啼哭和男人的求饶声。
巴图派人来找童古,出价十万让他离开草原。童古拒绝了,反而告诉巴图:\"她明晚要见你,在蒙古包。\"
\"胡说!她已经死了!\"巴图歇斯底里地扯下脖子上的护身符,露出下面一道陈年的勒痕,\"这东西保护我五年了,现在突然断了!\"
童古这才注意到,纯金的长生天护身符上的链条不知何时已经断裂,像是被什么力量硬生生扯断的。
那达慕大会第二天,巴图的心腹——当年的打手头目在摔跤比赛中突发心脏病。临死前,他对着空气不停磕头,喊着:\"我错了,我不该按住你的腿...\"
牧民们开始窃窃私语。老一辈人都说,这是长生天在惩罚罪人。年轻人则偷偷用手机拍摄这些诡异事件,视频在网上疯传。
下午,童古被邀请到当地电视台讲述其其格的故事。节目播出后,整个牧区沸腾了。当年被压下的真相浮出水面:其其格拒绝做巴图的情妇,被他和手下在蒙古包里折磨致死。
晚上,巴图带着剩下的几个手下,气势汹汹地来到童古住的蒙古包。
\"都是你搞的鬼!\"巴图掏出手枪,\"今晚我就烧了这鬼地方!\"
就在这时,蒙古包里的油灯突然全部熄灭。童古的录音设备自动开启,播放出其其格的歌声,这次清晰得如同就在耳边。
\"她来了...\"童古轻声说。
油灯重新亮起时,蒙古包内多了几个人影——其其格抱着婴儿站在中央,周围是这几天死去的巴图的手下,他们脖子上都缠着蓝色的绸带。
巴图的手枪掉在地上,他跪下来不停磕头:\"饶了我...我可以给你家人钱...给你修最大的敖包...\"
其其格缓缓摇头,指向蒙古包的角落。童古这才注意到,那里堆着几块人骨和一团黑色的长发。
\"你的护身符是用我头骨做的,\"虽然没有声音,但其其格的话直接在每个人脑海中响起,\"你以为这样就能镇住我的灵魂?\"
巴图面如死灰。原来当年他听信邪术师的建议,将其其格的头骨制成护身符戴在身上,认为这样她的灵魂就无法复仇。
\"今晚,月亮像银鞍,\"其其格的\"声音\"越来越清晰,\"是时候了。\"
蒙古包的门突然被狂风吹开,外面站满了围观的牧民。在众目睽睽之下,其其格和那些亡灵一起扑向了巴图。
童古永远忘不了那晚的景象。巴图被无形的力量拖到蒙古包中央,其其格的手指插入他的嘴巴,硬生生扯出了他的舌头。其他亡灵则用蓝绸带勒住他的脖子,就像五年前他们对其其格做的那样。
最可怕的是那个婴儿形态的亡灵,它爬进巴图的衣领,在他胸口咬出一个血洞——法医后来发现,巴图的心脏不见了,就像被什么动物叼走了。
整个复仇过程持续了23分钟,正好是其其格当年被折磨的时间。当蒙古包内的油灯再次熄灭又亮起时,地上只剩下巴图的尸体,表情凝固在极度恐惧的瞬间。
其其格和那些亡灵消失了,只有童古录制的歌声还在继续。这次歌词变了:\"我的骨头终于能安息,我的头发不再缠着仇恨...\"
牧民们沉默地走进蒙古包,用白色毡布盖住巴图的尸体。按照传统,罪人的尸体不能葬在草原,天亮后会被运到戈壁滩。
三天后,童古和牧民们一起将其其格的遗骨重新安葬。这次是在向阳的山坡上,墓碑刻着她最爱的牧歌词。
\"她的灵魂终于自由了,\"老牧民抹着眼泪说,\"歌声也会消失了吧?\"
但奇怪的是,每到午夜23:57分,蒙古包附近仍然能隐约听到牧歌。童古最后一次录音时,发现歌声里多了新的内容——不再是复仇的诅咒,而是温柔的摇篮曲。
离开草原那天,童古绕道去了那座蒙古包。推开门,他惊讶地发现里面焕然一新:矮桌上放着新鲜的奶食,铁炉子擦得锃亮,毡墙上挂着其其格的照片。
最引人注目的是角落里放着一个小摇篮,里面摆着那对银耳环和一条崭新的蓝绸发带。摇篮边放着一张蒙文纸条,童古请人翻译后泪流满面:
\"谢谢你的勇敢,让我的孩子也能安息。这座蒙古包留给迷路的旅人,愿他们听到的不再是仇恨之歌。\"
当晚,童古在远方城市的宾馆里,又一次在23:57分准时醒来。窗外没有草原,但他的手机自动播放起了那首牧歌。这次,他听懂了最后一句:
\"生生不息的大草原啊,我的灵魂永远守护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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