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拂袖而去，徒留大臣们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刚刚皇帝那意思是要随便点将！若是抽到自己该如何是好？
一些武将心下惶恐不安，另一些文臣倒无所畏惧，捉奸拿贼之事他们做不来，只会动动笔杆子，想来皇帝也不会把他们这些文弱书生派去驻守乌桓。
一时间各怀心思！邱予初摇摇头，若所有人都像他们这么想，家国天下又该何如？
“予初？”邱予初疾步走在前面，崔羡紧跟在后。
“等等我！”崔羡追上邱予初，与之并排而立。
“你说陛下会派谁去乌桓？”崔羡扬起笑脸，找了个话题。
邱予初摇摇头:“不知！”她又不是皇帝肚子里的蛔虫怎么知他所想。
“那如果我去呢？”崔羡剑眉促狭，戏谑问道。
“你？”邱予初停下脚步，认真端详崔羡的脸。他面色轻松，眸底却没有丝毫戏谑之色，一时竟分不清是玩笑还是真的。
“对！我去，怎么样？”崔羡玩心大起，继续盯着邱予初微棕的瞳仁，不放过她脸上任何一条纹理。
邱予初美眸一转，细细分析道:“你心思活络，做事果断利索，人脉广大且魄力十足，虽不是武将，倒也颇有武将之风。若是你去肯定能平定乌桓之乱。”
崔羡看她冷静分析的模样，笑不出来了，挑眉问道:“你倒是分析得头头是道，就不带一丁点私人情感？”
邱予初一怔，私人情感？他是指……？半晌，反应过来，试探问道:“你是问我想不想让你去？”
崔羡重重点头，心下有些期待。
邱予初眸光微闪，眨了眨眼，她该说什么？让或是不让？
缓缓开口:“乌桓之地苦寒无比，条件恶劣，常人难以适应，你确定要去吗？”
崔羡猛地点头，凝视着邱予初，目光灼灼。
“此去……一路艰险……怕是……还得从长计议！”邱予初眉眼低垂，没有直视他。
崔羡眉眼一滞，期待的表情凝固在脸上。心中刚刚还汹涌澎湃的热血瞬间冻若冰石。良久，才化作一丝苦笑，漾在唇角。
“你就这么舍得你夫君我啊？”崔羡眸底写满哀伤，语气却很戏谑。
邱予初眉心紧拧，睫毛微扇，有些抱歉。
“好啦！逗你的！走吧！”崔羡干笑一声，兀自走在前面，招呼邱予初回府。
因为这件事，皇帝盛怒，已经接连几天没有上朝了，也未公布最终驻守乌桓的人选，一时间满朝文武惶恐不安、噤若寒蝉。
自那日崔羡问自己想不想让他去乌桓之后，他看似如常，但是邱予初能感觉到他的怅然若失。不知是不是自己的答案让他伤心了。
“司史大人，您这本典籍可否看完了？若是看完了，下官将它收起来编录。”尚书院里，一名助手看邱予初抱着一本典籍出神，遂问道。
邱予初回过神来:“哦，那你先拿去编录吧！我这会儿也看不完。”说完把典籍还给助手。
站起身捋了捋衣襟，准备回府了，尚书院门口。
“十公主，您的信！”一个眼生的小太监上前递给邱予初一封信。
“给我的？”邱予初双眼微眯，不明所以。
“是！”小太监恭敬回道。
“谁让你送来的？”邱予初继续问。
“十公主，您看了就知道了。”说完一溜烟跑开了。
邱予初打开一看:酉时，辟雍殿一见！龙飞凤舞的字迹，很是熟悉。邱予初捏紧信纸，面露纠结，思忖片刻，终究还是往辟雍殿方向去了。
辟雍殿内。
江慕之背对着邱予初，负手而立，双肩好像不似往日宽阔，徒增一丝颓废之气。
邱予初敛眉垂首，低低问道:“怎么了？找我何事？”
江慕之背脊一僵，缓缓转过身，漠然的脸上渐渐染上一丝不明显的喜色。
“你来了！我来是给你辞行的！”江慕之故作轻松，唇角莞尔。
“辞行？去哪儿？为何如此突然？”邱予初喉间仿佛哽了一口气，吞不下，也吐不出，干涩疼痛。
“其实早有此意，京中事物已然了结，我自请驻守乌桓。上次去蜀地遭遇的刺客跟宋丞相有关，我已经解决掉了，你不必担心。”江慕之眼尾一红，勉强笑道。
邱予初眸光微闪，喉间一滑，有些恍惚。
江慕之随后从怀中掏出一块莹莹生白的玉佩，递给邱予初，面色似纠结又释然:“你能收下吗？我此去乌桓可能不会再回来了，就当替我保管，可以吗？”
邱予初认出那是他家的祖传玉佩，江慕之曾经跟她表明心迹的时候就给过她，只是她没要。
眸光微闪，目光在他脸上逡巡，最终定格在江慕之戚然的双眼，心中酸涩，喉间一滑，问道:“真的要去吗？”
可以不去吗？这句话终究堵在口中说不出来。
江慕之眸色欣然，双眼的欢快死灰复燃，下一瞬又沉寂殆尽。他不走又能怎么办呢？结局既定！
他真的不确定再待下去会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沉默良久，江慕之满腹心事终究化成一声轻叹，随风消散。
“给我你可别心疼啊！”邱予初当然读懂了江慕之眼中翻滚的情绪，唇角强行扯出一丝笑意，故作轻松调侃道。
“多谢！”江慕之一愣，他也未料到邱予初真的会收，毕竟她已经拒绝过一次。
江慕之退后两步，眼底荡漾着无尽的担忧与不舍，眸光微闪，只得躬身拜道:“愿你岁岁无虞，长安长乐！”
邱予初喉间疼痛更甚，哽咽开口:“乌桓之地，苦寒无比，愿谨守本心，伏惟珍重！”
江慕之粲然一笑，略略点头，凝视着邱予初，目光不移，良久，再次拜道:“保重！”
抿紧薄唇，一咬牙退后两步，转身挪步离开。苦酒折柳今想离，无风无月也无你！
一步两步……身影渐渐消失在余晖中。
邱予初身体一僵，像是被抽离了所有力气，只得扶住旁边的门框，慢慢坐下去。
心中丘壑分崩离析，头脑一片空白，悲戚之意填满全身，滚烫的眼泪簌簌掉落，砸在她的手背、衣裙上。
怎么哭了？真没出息！邱予初纤长的手指止不住地擦眼泪，结果越擦越多。最后索性双手抱臂，头埋其中，肆无忌惮地嚎啕大哭。
请允许她悲伤一会儿，一会儿就好！这一瞬无关黎民苍生，无关家国大计，无关道德伦理……
崔羡手背青筋暴起，手指抓在门板上，生生划出几道深深的痕迹，内里的木材本色显露出来。
心如油煎，五脏俱焚！此刻他终于确定邱予初是在乎江慕之的。
这个想法就如沙尘，风一吹，便浸满整个大脑，无处可躲！
崔羡忽感肩膀被人轻拍了一下，蓦地转头，朗目睁大，突如其来的错愕凝在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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