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凡把话说完，原本以为能得到些什么重要的信息。
没有想到，别的人只是看了他一眼，随后又压下脑袋，自顾自地扒拉他们手中饭盒内的饭菜。
看样子，是没有人愿意跟他说明白情况了。
但是，有时候的沉默，往往能印证出许多隐藏的问题，这下子更让江凡笃定其中有鬼。
“你们有谁是旌德公社的老乡，可以跟我们走一趟，放心，没人会知道你们跟我们讲了什么事情，我可以给你们保证，就算后面有任何的后果，也不会牵连到你们。”
江凡捂着胸口，向天发誓说道。
他这一番话说完，可以看见周围有几个人有些许意动的表现，甚至有个妇女已经准备站起来开口说话了。
忽的，妇女边上坐着的男人，也就是她的老公，抓着她的手臂强行把人拉着坐下。
“别多管闲事，万一让人知道了，我们以后的日子要怎么过！”
这话的声音不大不小，正好传到周围人的耳中。
接着，这好像就是连锁反应一般，那些本来想要说明情况的群众，也跟着沉默下来。
江凡看了周围一圈，但凡是碰触他眼神的人，无一例外，一概低下了脑袋，根本不敢看他。
耳边有的只有远处的吵嚷声和周围人吃饭咀嚼的声音。
小四九看见这一幕，顿时变得急躁起来。
对着刚才那个说不要多管闲事的男人，大声问道：“你们怎么都这样，要是那仓管有问题，你们应该向我们反映才对！”
那男人低眉顺眼，一个劲道歉：“对不起，军爷，您们都是大人物，就别难为我们这些小人物了，好吗？我们真的没法子了，哪里挺得过黑猪那伙人。”
小四九脸刷的一下都被气成红色了。
他不能理解，明明自己等人就是过来救灾的。
他们是正义之师，要是有不公平的事情，尽管与他们解释清楚，相信他们能够还众人一个公道。
但是现在这个模样，一个个都像是饱含冤屈，可离谱的是又全部都像是哑巴，一点事情都不跟他们讲明白。
那他们要怎么替人主持公道！
尤其是那男人一口一个军爷，恨不得跪下来跟他道歉，这一幕彻底激怒了小四九。
小四九怒气十足道：“你们这是什么意思？把我们当成土匪兵了？我们……”
“小四九，别说啦！我们去找一下其他老乡，各位老乡，打扰了，你们先吃饭。”
阻止小四九还没说完的话，江凡知道群人在担心什么东西，强行逼问是没有任何作用，反倒是会适得其反。
江凡临走前，再次查看了一下那奄奄一息的汉子情况，然后又拉起滑落的被子给人重新盖好。
“小姑娘，照顾好你爸爸，有什么问题，就去那边，我们后勤就驻扎在那一块，找谁帮忙都是可以的，那什么康复粉，我要是有机会，会给你们带点回来。”
那小姑娘郑重地点点头。
“我们走吧！看看还有没有其他愿意作证的人。”
江凡回头看了一下旁边沉默的众人。
身后的小四九也朝着他点了点头。
……
旌德公社所处的村子，人数并不少，足足有一千来人。
村子就坐落在旁边五里左右的地方，此时全被大水给覆盖完了。
所以大部分被救援的村民，都被安置在这个学校。
随随便便，就能找到好些村民，聊到其他东西，要不是夸赞，要不是怒骂。
可一谈及黑猪这个人，全部都跟前面的人一样，各个都变得缄默，一问就摆手说不知道。
“这要怎么办？我觉得这个黑猪肯定有问题，可老乡们都没有一个人愿意举报他的。”
听着小四九在前面唉声叹气的吐槽。
两人都不是瞎子，要是黑猪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好人，那些老乡的态度会这样吗？
就算黑猪是个普通的流氓败类，其他人都不会闻“猪”色变，半句话都不敢多说。
在返回去的路上。
江凡突然瞧见前面一个穿花衣服的小姑娘，正在临时搭建的后勤处探头探脑，像是在找什么人一样。
难道这么快，她爹就出问题了？这才多久，还没五分钟吧！
那小姑娘见到他们，也是眼睛一亮。
朝着他们挥了挥手：“两位军人同志。”
江凡快步走了过去。
“怎么了？难道是有人把我给你爸爸的豆粉给抢走了？”
这种事情概率虽小，但是不无可能。
小姑娘无依无靠的，她爹又是半只脚踏上了奈何桥，只有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吃她绝户是最简单的事情了。
“不是。”
小姑娘吞吞吐吐道：“我是来跟你们说，那李德柱的事情，也就是那个黑猪……”
小四九面露惊喜，催促道：“我们找了一大圈，都没人愿意说，早知道就找你好了。”
见小姑娘要开口，江凡看了旁边嘈杂的环境，说道：“先别说，找个没人的地方。”
……
人没有了吃食，也就没了脸面。
在饥饿面前，一切都是无关紧要的东西。
而因为制度的关系，这困难时期的粮食都在干部手中，粮仓的钥匙就挂在他们的皮带上。
一拍，钥匙哗啦啦地响，这是一种特权。
粮仓粮食的分配权，都在他的手上。
见哪家的姑娘媳妇好看，走到人面前，一拍钥匙，许诺个一升半斗的，哪个不乖乖跟着走。
为了活着，家里人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下来。
饿肚子的滋味，实在是太难受了，没有经历过的人不会懂，十天半月可能还能忍受。
可这困难的光景是一年接着一年，现在根本看不到尽头。
有的那一点耻辱心，早也就被磨灭了。
……
“事情就是这样的，李德柱他一人担任村里的仓管和放粮员，谁要是得罪了他，那就别想再碰粮食一下。
去年老林叔那未过门的媳妇上吊了，村里的干部都是李德柱的亲戚朋友，他要去市里告状，每次都被抓了回来……”
听完这话，小四九愤怒地脱下头顶上的帽子。
任何东西也管不上了，直接朝着关着打架两人的地方跑去。
“你别告诉任何人，你见过我们，还有说的事也别和任何人提起，要是有人问起，你就说是过来找药了。”
江凡跟小姑娘交代一声，然后也追着小四九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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