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雨晴暖涤尘埃,布染天光待新程
谷雨的清晨,阳光是带着水汽来的。前夜的雨洗尽了望海镇的阴霾,青石板路上的水洼映着天光,像撒了满地的碎银;布庄门口的白幡已经撤了,新换的门板漆成了朱红,几个伙计正往门楣上挂红绸,风过时“飘飘”地晃,像在掸去最后一丝晦气;码头的船帆被晒得发白,渔夫们扛着渔网哼着小调,网眼里还沾着几尾银光闪闪的鱼,腥气混着水汽,透着股鲜活的热闹。
林羽坐在茶寮的竹凳上,手里摩挲着块“谷雨布”。布是林婉儿新染的,用槐花与艾草调和的嫩黄,布面上用白蜡点着谷穗,阳光透过布面,把穗子的影子投在桌上,像真的在风中摇摆。他身上的青布长衫沾了点码头的潮气,却比来时轻快了许多——毒布被尽数烧毁,阿黑一伙人被收押,木叔虽受了些惊吓,却也平安无事,李逸尘洗清了嫌疑,此刻正在码头帮着清点没收的染材。
“林小哥,再来碗谷雨茶?”茶寮伙计端着个新瓷碗过来,碗沿光溜溜的,茶汤里浮着几片雀舌,“这雨下得好,望海镇的麦子该灌浆了。听说你们桃坞的染布方子救了中都的学堂?女学子们特意托人送了面锦旗,说要挂在桃坞的染坊呢!”
林羽接过茶碗,指尖触到碗壁的温。“是大家一起的功劳,”他吹了吹茶汤,“绿衫姑娘的箭法,青禾姑娘的细心,还有捕头大哥的正直,少了谁都不成。”
“那也是你们桃坞的方子底子好,”伙计往码头方向瞟了眼,笑得码头弯弯,“李猎户正跟绿衫姑娘比射箭呢,说要赢回那支射偏的箭——你说他这回能赢不?”
林羽往码头望,果然看见李逸尘站在船板上,拉满了弓,绿衫姑娘站在他对面,手里也握着把弓,两人的箭都指着水面的浮木,红绸箭囊在风里飘得欢。李逸尘的胳膊还缠着“雨水布”,青绿的布带被阳光晒得发亮,却不妨碍他动作利落,弓弦“嗡”地一响,箭正中浮木的中心,溅起的水花在阳光下闪,像串碎钻。
“算你厉害!”绿衫姑娘把弓往背上一挎,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但染布你肯定不如我,婉儿姐姐说了,我画的谷穗快赶上她了!”
李逸尘挠了挠头,耳尖有点红:“等回了桃坞,我教你射移动靶,你教我调蜡……这样算扯平不?”
林婉儿站在码头的石阶上,手里捧着个竹篮,里面装着刚做好的谷芽饼。她穿着件“谷雨布”做的夹袄,嫩黄的布面映着她的脸,像朵新开的槐花。见林羽望过来,她往竹篮里指了指:“张婶说谷雨得吃谷芽饼,用新收的谷子磨的面,放了点蜂蜜,给大家垫垫肚子——木叔说阿依在桃坞等着呢,急着问她阿爸好不好。”
“木叔说今晚就能回桃坞,”林羽走过去,帮她拎着竹篮,“苏先生来信了吗?说药房的草药该收了。”
“来了,”林婉儿从袖里摸出封信,信纸是用“雨水布”做的,青绿的布面透着股药香,“苏先生说玄清道长留下的那株老参发了新芽,让咱们回去时带点望海镇的海水,说用海水浇,长得更壮。”
木叔拄着根竹杖走过来,银饰在阳光下闪着光,他的胳膊也缠着布,却是阿依绣的“惊蛰布”,粉红的布面上绣着只小瓢虫,针脚歪歪扭扭,却透着股贴心。“让你们担心了,”他往竹篮里捏了块谷芽饼,咬了口,甜得眯起眼,“阿黑那伙人早就不对劲,总打听铁胆水的用法,我没敢说,没想到他们竟动了歪心思。还好有你们,不然苗寨的名声都要被败坏了。”
“木叔别这么说,”林羽往他手里塞了瓶药膏,是苏先生配的,装在个“春分布”做的布袋里,“这是止血的,回去抹上,好得快。阿依说她绣了个新芦笙套,用‘谷雨布’做的,等您回去给她当靶子练呢。”
木叔的眼眶有点湿,用袖口擦了擦:“这丫头,就知道闹。等回了桃坞,我教你们苗寨的染布法,用栀子染的黄,比槐花的亮,配你们的‘谷雨布’正好。”
午后的日头暖得像初夏,望海镇的集市渐渐热闹起来。卖染材的小贩在吆喝,新到的苏木红得像血,靛蓝的蓝草堆得像座小山;买布的妇人挑挑拣拣,手里的“春分布”“雨水布”在阳光下晃,像片流动的春色;李逸尘和绿衫姑娘在跟个老匠人讨教箭杆的做法,绿衫姑娘手里的蜡刀还没放下,刀尾沾着点嫩黄的蜡,是刚才画谷穗剩下的。
林羽和林婉儿坐在茶寮的屋檐下,看着这热闹的光景,手里的谷芽饼慢慢化在嘴里,甜得心里发暖。林羽忽然想起玄清道长说过的“谷雨,谷得雨而生也”,此刻望着码头的船帆,望着染坊的幡旗,望着身边的人,忽然懂了——这谷雨的雨,不只是滋润谷物,是涤荡尘埃,让该留的留下,该走的走远,就像这染布,经了水,褪了浮色,才见真章。
傍晚的霞光把海面染成了金红,像块巨大的“立春布”。船老大吆喝着起锚,缆绳被拉得“咯吱”响,船帆在风里鼓起,像只展翅的大鸟。李逸尘帮着绿衫姑娘把染布工具搬上船,绿衫姑娘的箭囊里插着支新箭,箭尾的红绸是林婉儿用“谷雨布”缝的,嫩黄的布带缠着红绸,像系了朵槐花。
林羽站在船头,望着渐渐远去的望海镇,手里的“谷雨布”被风吹得猎猎响。布上的谷穗在风里摇摆,像在说“回家了”。他知道,这场风波就像场急雨,虽打落了些花瓣,却也让根扎得更深——桃坞的染布方子,不只是手艺,是人心,是牵挂,是无论走到哪里,都能让人安心的暖。
夜色漫上来时,船在水面轻轻晃,像摇篮。船舱里点着油灯,昏黄的光落在每个人的脸上,像层暖纱。李逸尘在给绿衫姑娘讲怎么辨认风向,绿衫姑娘在给他讲怎么调蜡的浓度,两人的声音混着海浪声,像支温柔的歌。木叔靠在船板上打盹,手里攥着阿依绣的布带,嘴角还沾着谷芽饼的渣。
林婉儿坐在油灯旁,手里拿着块“谷雨布”,正用银簪勾勒谷穗的轮廓。林羽凑过去,帮她扶着布,指尖偶尔碰到她的,像被谷芽饼烫了似的,轻轻缩回来,却又忍不住再靠近些。
“苏先生说,”林婉儿的银簪在布上顿了顿,“等咱们回去,就把望海镇的事画成布卷,从春分的疑云到谷雨的晴暖,都绣进去,给后人看看,再难的坎,只要人心齐,都能过去。”
林羽望着油灯下她的侧脸,发间的银桃花簪沾了点油光,亮得像颗星。“好啊,”他轻声说,“我来刻木框,你负责绣,李逸尘他们……负责添点热闹。”
远处的桃坞已经能看见灯火,像颗颗跳动的心。林羽知道,他们回来了,带着望海镇的风,带着染布的香,带着满船的暖,回到了那个有老桃树、有荷塘、有染坊的家。而那些藏在布上的故事,那些浸在时光里的暖,会像谷雨的谷物,生根,发芽,结出更甜的果,续得更长,更久。
船靠岸时,阿依的芦笙声远远传来,欢快得像只小鸟。李逸尘第一个跳上岸,绿衫姑娘跟着他,两人的笑声在夜色里漫开,惊起几只宿鸟,扑棱棱飞向桃坞的方向,翅膀带起的风,混着槐花的香,像在说“欢迎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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