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国与羽国的边境交界是一截被低矮山脉交夹左右的山谷平原，形如一条上下走向的大河。
其余地方被蜿蜒矮山相隔，彼此接触不易，行贸易之事都需要走山道，或者绕路经过平原。
正因如此特殊的地形，两国交战其实都是易守难攻，两军唯一交汇点只有那处平原地带，若是哪一方在两侧山脉上先占据先机，另一方就会落入被动防守状态。
也因于此，凤国建于通道口的两座边境城池便格外重要，堪称要塞之地。
云散和游不归去了其中一座城池——镇山关，是他们先前进入凤国的地方。
阿瑾去了另一座城池——安定城，也就是尤国舅和东陵业在的地方。
云散和游不归进入镇山关，首先感受到的就是一种紧张不安的氛围。
她心下疑惑，难道城主府那里没有将那些命案瞒下来吗？
边境城池战略地位极为重要，人心安稳便也显得重中之重。
那些重要将领之死，在边境军里显然没有瞒住，从东陵业递的折子看就能知道——军心惶惶，还需朝光帝给尤国舅下诏书安抚军心。
云散随意进了一家茶楼，茶楼不知是位置原因还是怎的，竟没几个人喝茶打诨，分外冷清，一个小二模样的少年靠在柜台后昏昏欲睡。
云散带着游不归进去，轻咳了一声，那少年立刻被惊醒，突然坐直了身：“掌柜我在！”
云散忍俊不禁，她招呼游不归坐下，唤来了小二上茶水。
小二连声应好，麻溜地从柜台后面绕出来给他们上了茶。
云散掏出分开时从阿瑾那里顺来的碎银，笑眯眯地塞进小二手里，开始向小二打听消息：“小哥，我们今天刚到镇山关，怎么看大家都行事匆匆，一脸惶惶之色？”
小二动作自然丝滑地收好了银子，撩起身前短布擦了擦手，一双精明利索的眼睛在他们身上溜达了两圈。
“两位客官是从凤国内境来的吧？看衣着不像我们凤国人，是之前来凤国玩的？”
云散顺着他的话点点头：“小哥好眼力，我们的确是从其他地方来的，想出城去，但一路上看大家都是心神不宁的样子，便想问问发生了何事，如今城门还放人吗？”
见自己的猜测被应证了，小二眼神带上被夸赞了的开心，但听完云散的话后，他的嘴角又垂了下来，撇嘴道：“现在还只是心神不宁，过两天怕不是城里都不宁了。两位客官若是信得过我，便打道回府再去内境玩段日子。”
“此话何讲？”
“不瞒客官，镇山关如今危险得很，听说我们凤国又要和羽国打仗了，昨日还打了一小回呢！若是真打上大的，那咱们这岂不是第一个遭殃？以往的大将军风老将军还早就死了，如今的……是个靠不住的，所以现在好些老爷们已经收拾细软往内跑了，您两位路上难道没碰上？”
云散诚实地摇头：“没有。”
他们为了赶时间，都是直接认定一个方向飞的，估计刚好错开了那些百姓行走的路线。
小二瞪大眼睛：“那真是奇了怪了。”
他接着道：“总之，战事大家都不看好，客官还是早些离开为上。”
云散见他提起了尤国舅，便又多问了一句：“如今的大将军不靠谱吗？”
她的声音是正常声音，但在冷清的大堂却显得有些大了。
小二连忙比了个“嘘”的手势，压低声音道：“祸从口出祸从口出啊！客官大人，您可千万注意点。”
云散见他一副紧张模样，不自觉地也低了声音：“怎么说？”
小二也是个直诚人，看云散是真的感兴趣，便左右看了看，然后将他刚刚警惕得不行的名字说了出来：“……其他地方不知道，我们这对那位大将军可没什么好脸色，每次他一来，城主府里的金子银两就那么被几车几车地运走，那些还不是从我们百姓手上刮的吗！更别提他还喜欢羽国的那些小娘子，之前没打仗的时候，我们城主院子里都有他赏的美人儿。”
“还有打仗的时候，以前风老将军哪像他这样——打仗缩在最后面，让小兵小将去送死，完了给家属两袋大米，就算打发了，铜板都见不着一个。”
云散微微皱眉：“大将军竟是这样的人？”
小二撇了撇嘴：“啥这样不那样的？一个人哪样的只有他自己清楚，不过我们镇山关的百姓对他喜欢不起来就是了，不然那些老爷们用得着跑吗？风老将军在时就不一样，就五年前那次，各家各户都抢着给军营送粮油呢。”
虽然最后打了个败仗，但镇山关这些边境子民没有对老将军生起任何怨怼之心，反而极为团结地抵抗羽国的侵犯，最后在战事极度失利的情况下，重创了羽国之军，也让凤国的求和书上没有做出除赔偿银两以外的补偿。
云散看着他一副忿忿不平的样子，好奇道：“小哥，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小二摊了摊手，耸肩道：“这有什么不知道的？镇山关和安定城随便拽个人都能问出来，死了兵的人家多得是，人家就没藏过，您不知道现在京里那位都要喊他一声舅父吗？”
云散点头示意明白，见他神色间只有对尤国舅的不满，却无对大战的害怕，不免又好奇道：“那其他人跑了，你怎么不跑？你难道不怕死吗？”
小二撩起擦手的短布往腰间塞，笑嘻嘻道：“那些老爷跑，是因为有值钱家当，舍不得那些钱财被烧成灰，还想留着命享受荣华富贵。我这种小民百姓，兜里就几个叮当响的碎子，犯不着为了一条贱命抛弃生根的地方。”
云散见他神情随意，带着一种无所谓的自嘲，没有再在这点上深究。
她话一转，重回了最开始的话题：“所以就是因为遭逢战事，镇山关才变得不安宁了是吗？有没有一些其他的事？”
小二疑惑地看着她：“其他的事？”
云散试探道：“比如死了什么人之类的。”
小二一愣，然后被逗笑了：“客官您说啥呢？咱镇山关虽然地方偏僻了点儿，但也是个十足十的大城池，那么多户人家，死个人有什么稀奇的？”
云散和游不归对视一眼，笑道：“是这个道理。”
看来边境将领接连身死的事情百姓并不知道。
小二重新回到了他的柜台后，云散瞥见他悄悄将她给的碎银拿出来咬了一口，然后便好生收在了怀里。
快速喝完茶，两人离开了茶楼，云散看了看天色，道：“那奏折上写了死者的地址身份，等入夜了，我们就去探探。”
游不归没有异议，安静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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