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在游不归检查安定城时，羽军果然再次突袭。
但昨夜风时和已经调兵完毕，凤军都心有准备，正在依其计划作战。
游不归可以感受到安定城守军的状态——紧张但不慌乱，所以兵力都在有条不紊地执行风时和的计划。
想到尤国舅听完风时和计策后的反应，游不归忍不住在心里叹息了一声。
尤国舅自认风时和的计划正中他的下怀，可以在推迟暴露自己间谍身份的同时，让羽军顺理成章地入驻安定城，一举两得。
但他自以为利用了别人，却不知自己也在被人利用。
而他们这些所谓仙人，夹在其中更是两难。
某些时候，凡人对修士的信任，远不如对王权将相的臣服。
“来钱，去南区。”游不归拍了拍来钱的头，轻声道。
那是最后一块他没检查的地方了。
其他方位的阵图已经在游不归的脑中拼凑成了一幅画，那幅画只缺最后一角。
来钱应了一声，转身撒开兽腿又跑了起来。
游不归低头往地上望去，看到了一个躲在院中地窖的少年，他悄悄顶开了隐蔽口，似在观察外界情况。
『应该是不愿逃命的人』
游不归心想。
他没有叫来钱停下。
在他看来，那些人不管是固执愚昧，还是舍生忘死，留下不走都是他们自己的选择，那未来若是被羽军发现并杀害了，也是他们自行抉择的宿命。
游不归回头，看了眼西北方，脸上的红斑在朝阳的照耀下渡上光晕，暗红的色彩变得鲜艳，衬得他的脸如仙似妖。
少年转回了头，心想：慢点吧。
让他把阵破掉，让他能帮上一点忙，让他去遮掩真相，然后告诉她——明裳还是明裳。
……
凤羽两军交战了近半日，凤国不敌，开始节节败退。
羽军趁势追击，士气滔天，终于让凤军于北城口开始溃军逃逸。
一部分凤军往镇山关逃窜，另一部分逃回了安定城，但他们没有负隅顽抗，安定城的城墙与城门口都已经没有了驻兵。
羽军一鼓作气冲进了安定城，发现城内百姓早已逃生，沿路尽是败军丢弃的破烂盔甲与缺损武器。
……
南城门口。
游不归也合上了最后一块拼图。
“来钱，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游不归喃喃道。
来钱歪头轻“嗷”了一声。
游不归看着它，眼神微微放了空。
他道：“好消息是，这种阵法，我曾在一本古籍中见过。”
“坏消息是，记载只有一点，而且，它是个活阵。”
这个阵法是他在宗门藏书阁最后一层书架上看到的。
它只有薄薄一页，那页还是个残页。
他曾拿着那本古籍去找了灵极尊者等人，问他们还有没有后面的内容。
灵极尊者当时在和器长老丹长老打牌，瞥了一眼道：“有，但在其他宗门。听说是个危险东西，很久以前被天行宗的开宗宗主撕成了好几份，塞给了不同弟子收好，那些弟子后来各自开山立派，就被收进各宗的藏书阁了。”
游不归当时很惊讶：“我们宗门以前也是厉害宗门？”
灵极尊者扼制住了他的惊喜：“想什么呢？这又不是什么宝贝，那些弟子后来也有了弟子，弟子又有了弟子，代代相传，然后总有不靠谱的吧？就是那个不靠谱的，跟你师父我打牌，当抵押物输给我了。”
“这……”
“说起来我都气，该死的，五灵宗那么多阵法典籍，那老妖婆偏偏就抵押了这本，不就是知道这个东西凑不齐就没用吗，我当时就不该陪她喝酒！”
丹长老在一旁幸灾乐祸：“你师父当时打着打牌的名义到处给宗门骗典籍功诀，这是唯一一次翻车的——因为五灵宗宗主提前把她灌醉了。”
游不归哭笑不得。
他当时只觉得，师父喝醉了都能赢过五灵宗宗主，那牌技当真是无话可说。
而因为灵极尊者的话，他也打消了看完整内容的心思。
毕竟凑齐完整阵法，他需要去向四大宗门求书，四大宗门，哦不，三大宗门，给不给先另说，为了一个阵法跑遍三大宗门也很麻烦。
更何况他那时空余时间不多，既要练剑又要与来钱磨合作战，大比也近在咫尺，实在没有那个闲心闲力。
直到现在——
游不归开始后悔，他为什么没有去找到四大宗门要来完整古籍？如果他看了，眼下就可以直接破阵了。
但谁又能想到，那时的残页阵法，会在如今出现在他眼前呢？
游不归沉默着，迟迟不语，久久没有回神。
来钱只是个灵兽，他猜不到游不归在想什么，但它感受到了他的情绪不对。
来钱睁着深红的兽瞳，轻柔地蹭了蹭游不归的脸颊。
“……我没事，不管能不能做到，我总要试试。”游不归心绪回笼，摸了摸黑色灵兽的脑袋，淡淡道。
他看着脚下的安定城，城内的建筑道路似乎已经消失，他的眼中脑海，都是刚刚一寸寸走过的阵法图案。
这是个活阵，活阵的阵眼会发生变化，比如他刚刚推测出了阵眼在脚下，一炷香后，它可能又去了十里之外。
他若是想破阵，不仅需要尽快研究明白阵法，并推出阵眼在何方，还要在阵眼变化前将它击破。
细想也是命运弄人，昔日不得见的阵法，如今在他眼前了，不需要他再跑遍三大宗门求书。
游不归让来钱带他到了安定城郊外，他寻了一块可以瞧见安定城的高处，随意找了根小棍，开始在土地上推衍研究。
半日过去，天色将晚，游不归似有所觉地望向安定城的方向。
南城门的城墙上，他望见了陌生的盔甲。
原来已经城破了吗？
也不知羽军下一轮进攻会在何时，会不会又是趁夜色袭击？
游不归一边分神思索一边重新低头，想继续接上刚刚画下的阵法图案，但他却不知为何，又想起了他路上瞥见的那个少年。
警惕机敏的模样，与他和云散在镇山关碰到的那个小二很像。
『如果是云散的话，她会去问问要不要跟她走吧？』
游不归的手微微一顿，他缓慢地绘完了下一笔图案，终究还是放下了木棍。
“来钱，我们回城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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