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没走啊？我还担心你早就逃之夭夭了。”
“在这种乱局之中，静观其变才是最稳妥的选择。”
尤安在与拉斯见面后，立刻赶往赫蕾缇娅的住处。
海布登依旧动荡不安。传闻领主因珍爱的物品被盗，震怒之下心脏病发作而亡。
与此同时，白鸦骑士团的搜查行动愈演愈烈，使得整个城镇愈加人心惶惶。
然而，在这片混乱之中，赫蕾缇娅依旧镇定自若，继续住在她原先的旅馆。
她似乎有所依仗，否则又怎能如此沉得住气？毕竟，就在昨日，她才与白鸦骑士团的团长正面交锋过。
“不规则多面体呢？”
赫蕾缇娅开门见山。尤安摊开手，示意自己空无一物。
“现在还不能给你。”
如果是在不知拉斯身份之前，他或许还会照约定行事。
但如今，这东西关乎拉斯的性命，绝无可能交出去。
赫蕾缇娅咬紧嘴唇，眼神阴郁。
“你答应过的。我拿到不规则多面体，你获取休金骑士团的情报。”
“可问题是，休金骑士团比我们更早行动，在我们交易完成前，他们就找上门来了。换个角度想想——你竭尽全力弄到了不规则多面体，并向我提供了情报。但最后，休金骑士团却直接从你手中将它夺走。这样的发展，像不像某种几乎已然注定的未来？”
“……”
赫蕾缇娅沉默不语，神色复杂。
“更何况，休金骑士团绝对离不开不规则多面体。这不仅仅是‘没有会很麻烦’的程度，而是一旦失去，他们的根基都可能动摇。
我个人也不可能轻易让步。”
“该死……过去几年，不规则多面体不过是那些富家子弟和癖好古怪的收藏家之间流通的玩物。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
“有些东西，总会迎来它真正被利用的时机。”尤安语气平静，“你打算用它做什么？”
“这很重要吗？无论如何，我都必须拿到它。”赫蕾缇娅按住太阳穴，语气低沉，“没有不规则多面体，一切都完了，甚至我可能得把计划推迟至少十年。”
她疲惫地倒在沙发上，神色凝重。
她当然清楚，事态已经超出了自己的掌控。
休金骑士团的存亡，她并不希望看到危机爆发。
但她也没有足够的力量，从他们手中重新夺回不规则多面体。
此刻，放弃已是她唯一的选择。
尤安轻笑了一声，目光意味深长。
“你打算像亨本伯爵那样，把它当作礼物送人？”
他顿了顿，缓缓说道：
“那么，这个如何？疯狂之神塔尔特的祭祀短刃。”
尤安从腰间拔出短剑，轻轻放在桌面上。
赫蕾缇娅的瞳孔微微放大，眼中闪过一抹惊讶。
那是一柄银灰色的短剑，刀身锋利，刀柄雕刻着精美繁复的花纹，散发着神秘而凌厉的气息。
她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想要触碰，但在即将碰触的一瞬间，又猛然停住，手指微微蜷缩。
“这是真品？”
“我没必要随身携带赝品。”
“也是，虽然这确实是件珍品，但并不是我所需要。”
赫蕾缇娅微微叹了口气，缓缓收回手。
眼前的宝物的确罕见至极，令人心动，但它对她而言却并无实际价值。
更何况，尤安身上似乎没有其他武器，她也不愿夺走他唯一的防身之物。
“那这个呢？”尤安扬了扬手中的物品，“格伦瓦尔德的灰色帷幕。”
“只要魔力充足，它不仅可以操控雾气，甚至还能凝聚出雾之魔爪。”
话音落下，他取下肩甲，缓缓铺在桌面上。
刹那间，白色的雾霭从肩甲中流淌而出，仿佛拥有生命一般，轻柔地扩展开来，最终覆盖了整张桌子，如一层缥缈的薄雾帷幕。
这一幕，令在场的青年与老者表情大变，赫蕾缇娅的神色亦是罕见地流露出震撼。
一件以气态形态存在的披风，这本身就已是难以想象的稀世奇物，何况它还具备如此强大的战斗功能。
这世上，就算砸下无数金币，也未必能寻得这样一件奇物。
“你到底是从哪里弄来的？”
赫蕾缇娅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惊疑不定。
相比于先前的塔尔特祭祀短剑，这件“格伦瓦尔德的灰色帷幕”在战争中的战略意义，几乎无法用金钱衡量。
战争不缺资金，缺的是能够决定胜负的关键力量。
然而，在所有人都以为赫蕾缇娅会欣然接受之际，她却缓缓地摇了摇头。
“呃，呃嗯，尤安，我并不是因为不满意你的提议才拒绝的。”
她的声音低沉而冷静，目光却异常坚定。
“事实上，我很清楚，我根本没有资格接受你的馈赠。”
“如果这些东西真的是我急需之物，那我会毫不犹豫地接受。但很遗憾，它们不是。”
赫蕾缇娅语气平静，然而一旁的青年和老者却更加露骨地流露出遗憾之色。
“我更倾向于政治手段，而非血腥手段。”
“所以，你并不是完全拒绝流血？”尤安微微挑眉。
赫蕾缇娅轻叹一声：“我不享受杀戮，但若必要，我也不会回避。”
“总之，你有没有更合适的东西？”
尤安沉吟片刻，目光微闪，随后缓缓伸手，从怀中取出一件物品，正是昨日从拉斯手中获得的东西。
尤安取出一个小巧的盒子，轻轻推到赫蕾缇娅面前。
她眉头微皱，带着疑惑打开了盒盖。
下一瞬间，她的表情凝固了。
随后，她猛地站起，一脚踢翻桌子，脸上满是震惊与不可置信。
“尤安！你知不知道你给我的是？！”
“足够了吗？”尤安神色平静地问道。
“够？！你居然问我够不够？！你到底知不知道你手里拿的东西意味着什么？！这可是！”
话音未落，尤安已经闪电般出手，牢牢捂住了她的嘴。
赫蕾缇娅睁大眼睛，愣愣地看着他，眨了几下，随即明白了自己差点犯下怎样的错误。
即便身旁只有自己最信任的人，这个东西的存在，依然足以让她陷入致命的危机之中。
冷汗自她的额角滑落，她咬紧牙关，双手死死攥住盒子，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尤安缓缓伸出手，轻轻合上盒盖，目光沉稳而冷静。
赫蕾缇娅屏住了呼吸。
这一个简单的举动，足以证明他清楚这枚印章的价值，亦明白它所带来的风险，同时，也无比确信，它是真的。
“能一眼认出来，看来你学得不错。”尤安淡淡道。
赫蕾缇娅喃喃低语：“这种东西，我一天至少要见好几次。虽然，我见到的都是赝品。”
她抬起手，擦去额头上的冷汗。
这一次，不是恐惧，而是兴奋。
“这种东西，你真的能交给我？”
“无所谓。只要你能发挥它的价值就行。”尤安语气平静。
“发挥价值？”赫蕾缇娅低笑了一声，目光闪烁着狂热的光芒，“如果运用得当，原本需要三年才能完成的计划，现在一年，甚至半年内就能实现！”
她的视线紧紧锁住尤安，眼底是毫不掩饰的惊异与激动。然而，片刻后，她又露出了些许疑惑。
“为什么要把它交给我？”
她的语气低了下来，似乎还带着些不敢置信。
“我原以为，就算你什么都不给，我也别无选择。当然，这枚印章对我而言确实极为重要，但……”
“对我来说，它已经毫无意义。”尤安淡淡地说道，嘴角浮现一丝苦笑，“相比之下，能重新见到‘儿子’，才更重要。”
赫蕾缇娅怔住了。
“儿子？”
尤安的眼神微微晃动，笑容中带着一丝难言的苦涩。
如果不是因为拉斯珍藏了这枚印章数十年，他或许不会如此慎重。
但现在，既然有可能证明哈蒙并非叛徒，他就没有理由袖手旁观，更不会让拉斯继续被世人误解。
如果这就是拉斯的命运所需的代价，那这代价，倒也算不上难以接受。
更何况，这枚印章对他而言，早已没有任何意义。
它既不能真正象征皇帝的身份，也未必能赋予所谓的“真正权力”——至少，他不相信哈蒙的那番话。
赫蕾缇娅紧紧攥着盒子，眸中思绪翻涌。
她的脑海开始思考，这枚印章究竟能为她带来什么样的机会。
她甚至不需要细细推敲，仅仅是浮现在脑海中的可能性，便已经足够惊人。
当然，光是拥有这枚印章，并不足以让她自封皇帝。
但它能够在完全不同的层面，发挥出真正的价值。
赫蕾缇娅凝视着手中的印章，脑海中快速权衡着它的价值。
片刻后，她神色凝重地抬起头，郑重地点了点头。
“尤安，这笔交易对你来说，太不划算了。”
“可你刚才不是说，已经足够了吗？”
“不，我的意思是，这东西，对我来说实在是太珍贵了，珍贵到让我不敢接受。”
她深深叹了口气，眼神复杂地看着尤安。
“你这就像是为了吃一个面包，干脆把整个面包坊都买了下来。”
赫蕾缇娅缓缓闭上眼，再次睁开时，眼底已满是坚定。
“我们必须尽快离开，所以暂时无法回报你什么。
但将来如果你需要赫尔温家族的帮助，我们一定会全力以赴，就当作是归还这笔‘找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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