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不夸张的说，这套嫁妆就是刘氏的命根子，是这个孝顺公婆顺从丈夫伺候孩子的古代女人为数不多的底线。
作为她的丈夫，季三知道刘氏的底线在哪里。就是打云芷主意时，都不敢打嫁妆的主意。
可如今这套嫁妆却处于岌岌可危的程度。
刘氏总算是想明白了，自己有绣花傍身的手艺，日后就是去城里绣庄也能活下来。不能再跟着季三死耗要是将嫁妆搬走了，她就什么都没了。日后春艳没体面嫁妆，到婆家都被人看不起。
不送点像样的聘礼，昌林都没办法说上好媳妇。
想清楚后，她索性一屁股坐下，眼神坚定起来：“这是我的嫁妆，你们搬走我是可以去官府告你们的，嫁妆单子上可清清楚楚写着的。”
求助的眼神看向季屯柴，声音尖锐起来：“二伯，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季屯柴没说话，心里却在琢磨怎么将窟窿给填了。若是一点银子不出，搞不好会干三四年劳役，等出来后，直接准备后事吧。
可自己这个弟弟的家底他如何不清楚，若是让自己掏银子，也是断然不可能的，于是季屯柴选择性的回避刘氏。
刘氏眼神唰的暗了，面如死灰。
季桂花不忍的出声：“若是和离，嫁妆是要女子带回娘家的，你们确实不能搬。”
云芷也不太能看得下去，听几人的说辞，这服劳役好像比征丁还痛苦，可原主毕竟是个孩子，记忆中并没有这一出，可女子嫁妆得归属是一清二楚得。
立即出声附和：“本朝律法写的清清楚楚，和离夫妇嫁妆奁产应归女子。”目光坚定，她虽然打心底里不喜欢刘氏这个三舅母，但不代表她看得下去这些人吃女子嫁妆，简直不耻。
随着二人的出声，一旁看了许久的李筠也帮衬：“你们可以搬其他的，但舅母的嫁妆不能动。”
刘氏眼中似乎又有星星点点的光闪过，但转瞬即逝。
周围几个大汉气的脸色都变了，为首的一声怒骂：“这他妈不能搬，那他妈不能搬，能搬什么啊。”
“现在这世道，真他妈欠钱得才是大爷。”
嘴上不饶人，但好歹也是个明事理的，强行搬女子嫁妆闹到官府去必定站不住脚跟。
可来了这么久，一分银子拿不到，大汉气急败坏起来，不还钱人也别想要了：“老头子，这是你亲儿子，儿子做的错事，老子必须得擦屁股。”
“我也不说什么了，不给钱，把人拖去见官府，叫你服两年劳役才知道我的话好不好使。”
说完，几个男人一哄而上将季三托起来，一人扯腿一人扯胳膊，要搞出个五马分尸得架势。
疼的季三立马哭爹喊娘的叫唤起来：“大爷大爷轻点，轻点别拽我.....别拽我。”
“啊啊啊....疼疼疼....轻点别拽我.....疼啊。”
被抬到空中看着季屯粮和林氏求饶：“爹，娘，你们救救我，两年我真的熬不住啊，别让我去干劳役，娘我会死的，我真的会死的。”
季三哭的凄惨，可季屯粮却是个心硬的。儿子他有的是，这个不成器，他还有两个。但孩子是母亲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啊，林氏被哭的心在滴血，狠下心来出声：“等一下。”
大汉眼神一喜，动作却格外散漫的转身，轻佻一笑：“怎么了，还想做什么。”
林氏在王氏和老二不屑的眼神中回屋了，拿出一个嫁妆匣子和一个微鼓的荷包：“这里面有三根银簪子，一顶银头面，去铺子里能换个七八两。”
又将手上的镯子脱下来，耳环还有头上的钗环都被她脱下来了，林氏又去将刘氏的几根素钗子取下来，一股脑的塞进嫁妆匣子。
语气平淡：“匣子也一并给你，这些加起来拢共能换个十几两，还有五两银子，这些是家里所有的东西，你爱要不要。”
荷花眼神一变，从椅子上扑腾起来：“娘，这可是你唯一的银头面啊，现在给他们，昌文结婚你戴什么啊。”
林氏语气极低：“老了不戴这些也行，再说村里女人戴这个的也不多，娘有新做的几身衣服便行了。”
荷花都急哭了，转身趴在李好怀中抹泪，这下连根素钗子都拿去换钱，日后只能用木头了。
大汉掂量半天：“老太太，这些可不够啊。你钱都凑了，怎么都要多给点，再给七八两这事就算了。”
季二嚷嚷起来：“没了都没了，赶紧将人带走。再不走，钗子就还回来。”
见一分钱都要不到，这几人无奈带着季三离开了。还了一多半，干几个月也差不多了。可季三还是哭爹喊娘的哀求，被抬出去时，门口好多人冲他吹口哨，还下流的调笑他。
季三觉得自己像砧板上的一条鱼，即将接受开膛破肚的酷刑，他真要被吓死了，人都拖出二里地了，季家院子里还能听到他的哭声。
王氏都快气死了，狠狠将季二推了个踉跄，没好气道：“去把里正给我叫来，趁着二伯和村里人都在，将家给我分了。再不分日后整个家都要被你这个好三弟输进去了。”
“还怪到老娘头上来，真是没良心，二钱银子就当喂狗了。”
季二神情为难的看着爹娘，岂料季屯粮拍了拍他的肩膀，嗓音带着不容拒绝的命令：“现在和我进城，好歹和县令爷求求情，总不能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
林氏也扯着嗓子帮腔：“就是，老三还欠家里钱，身体可不能整坏了。”冲王氏安慰的笑笑。
“老二家的，明天，等明天就分家吧，爹娘绝不是推诿。”
王氏愤恨的看了一眼，带着春梅无奈的进屋了。
林氏赶紧给当家的找了一身普通的衣服出来，给人换上，仔细叮嘱：“等会儿多求求情，实在不行叫老三打条子，这衣服被看见了就没有商量的余地了。”
季屯粮沉声点头：“午饭吃碗面就行了，你别管了，将家里的地和东西准备好，我看这家还是分了。”
悄悄看了还在地上没起来的刘氏一眼，低声嘱托：“你劝几句，别真和离了。”
她哪能不知道，就是不说也要去劝：“知道了，都听你的。”
外面看热闹的人逐渐散了，云芷和季桂花大眼瞪小眼。这中午饭还能吃下吗？她还等着拿压岁钱了，得，看这样子一分钱也没了。
早知道不如直接去舅母的娘家，新年的第一顿饭啊。
林氏眼泪一抹，转头招呼女婿和大儿子：“饭都准备好了，你们别急着走。吃了在走，咱们一起吃也是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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