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哒——”
17岁的顾乾傒打开灯，回到自己空荡的小房间：
一张床，一个桌子，一把椅子，就是这个逼仄房间的全部。
你很难想象在全国黑道第一的顾氏庄园里，会有如此破败简单的房间。
顾氏现任家主顾霆是顾乾傒的父亲，但是顾乾傒只是他的众多孩子之一——准确来说，是众多私生子之一。
顾霆信奉适者生存，只有从众多继承者中脱颖而出的优胜者，才有资格成为顾氏新的掌舵人。
顾乾傒就是应试者之一。
顾乾傒的母亲并没有什么轰轰烈烈的爱情故事，她只是在缺钱的时候，恰好碰到了顾霆的“招聘”。
但是在长时间的相处中，她竟然不自量力地、无可救药地迷恋上了顾霆。
如飞蛾扑火般，投入这偌大的顾园，心甘情愿地上演“宫斗剧”，期待一个男人的垂怜。
但是一个毫无背景的女人，如何能斗得过代表着各个势力的其他人？
她不久就带着顾乾傒狼狈地逃离了顾园，只是为了顺利存活下来。
她渐渐地疯了，望子成龙，幻想着有朝一日，自己的儿子能带着她重回顾园，坐上顾氏夫人的位置……
但是她最终还是死在了那个黑暗脏乱的出租屋里。
顾乾傒用自己打工的钱，将她火化，骨灰撒在了大海里。
因为她临死清醒的时候，曾向顾乾傒忏悔：
“……妈妈对不住你……如果可以的话，我死后，把我的骨灰撒在海里……我来生，想要做一尾无忧无虑的鱼。”
她闭上眼，眼角划过一抹清泪，微笑着解脱了。
顾乾傒面无表情地处理完她的后事，不久就被顾霆接回庄园：
顾霆生了一场大病，感觉自己的身体大不如前，准备开始遴选自己的继承者。
顾乾傒喝了口水，润了下自己因为训练而火辣的嗓子。
凡是备选者，都要经过体能、搏击、礼仪、商务等的培训。
一整天下来，顾乾傒连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
但是顾乾傒顾不上这些：
他必须用尽一切手段往上爬，要不然，等到顾霆死的时候，他就是殉葬者。
自然有人住在更好的房间，但是这些与他无关。
他因为和母亲在外住了几年，礼仪体能已经落后其他人一大截了。
那些人，包括家里的佣人，都在他看不见的角落里偷偷嘲讽他，说他是乌鸦，怎么也不可能成为凤凰的。
其他的私生子，也没有将他视作对手，甚至都没看在眼里。
顾乾傒并没有把这些放在心上。
傒，等待。
母亲取这个名字，就是让他蛰伏在黑暗处，等待黎明。
但是他更像是狩猎者一样，匍匐等待，只为最后的一击致命。
顾乾傒是无神论者，母亲去世时说的来生，他更是嗤之以鼻。
如果这世界上真的有神佛，那像顾霆这样的人，怎么还能够存活在这世间？
所以虽然只有17岁，顾乾傒就已经能够手起刀落地解决掉叛徒。
纵使血溅在脸上，没有丝毫恐惧，完全不像是一个17岁孩子能有的沉稳镇静。
也成功让顾霆注意到他这个儿子，甚至专门指派了任务——自然都是见不得人的“脏活”。
虽然顾乾傒现在的待遇还没有发生变化，但是他的处境已经比之前好上许多。
“咔哒——”
顾乾傒关上灯，极度的疲惫让他很快就陷入了深层睡眠。
……
“家主。”
顾乾傒颔首，走进哀悼现场，仰头看着顾霆的遗像。
谅谁也不会想到，眼前温文儒雅的人，生前会是掌控着全国地下生意的首领。
纵使他生前有再多的丰功伟绩，死后也是化为一抔黄土。
顾乾傒低头，轻笑，余光中瞥见了跪坐在地上带着恨意看他的母子：
他们是顾霆死前最疼爱的人。
但即便是如此，顾霆也没有动过改变继承人的想法——他知道除了顾乾傒以外，没人能够守住这偌大的家业，更别提发展了……
但是这对母子好像不这么想，他们已经将顾氏视为自己的囊中物。
所以在他们看来，顾乾傒就是一个窃取他们遗产的盗贼！
可是他们也不敢吭声——他们见过顾乾傒血腥惩罚叛徒的手段，担心自己也会落得一样的下场。
跳梁小丑罢了。
顾乾傒过来也只是走个过场，让顾逸把花圈放下，就转身离开了会场。
“顾总！顾总！”
顾乾傒没有停顿，更没有回头：都是见风使舵，上赶着巴结新家主的人。
他们还不值得自己动手。
不过他们在耳边叫嚷，实在是心烦……
“顾逸，”顾乾傒停住脚步，偏头，他胸前的白玫瑰，好像是他最后的仁慈，“让他们安静。”
“是。”
27岁的顾乾傒已经褪去了年少时的冲动与鲁莽，学会将自己的尖牙与利爪隐藏起来，不变的，是他与日俱增的野心。
顾乾傒坐在车里，望着车窗外的雨幕，有些出神：
现在他已经是顾氏的家主，想要的都已经得到了——
他不求权势，并不愿和这些虚伪的人打交道。
他不喜欢钱，对这些生意其实没多少欲望。
他也不贪恋美色，顾霆和母亲的事让他对这些甚至可以说是恶心……
做空、设局，改弦易张……
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生存努力。
现在这一切都得到了，顾乾傒倒是生出了几分怅然。
但是常年累月的习惯，迫使他无法停住脚步，它好像已经渐渐成为了一种本能……
他好像从来没有真正喜欢上自己：
因为他无法忘记，在被顾家扫地出门的时候，在母亲死在破败出租屋的时候，在他辍学打工却被地痞抢夺钱财的时候……
没有一个人向自己伸出援手。
他好像过早成长，快到还没来得及感受这个世界美好的一面，就被拽入深渊，成为他们中的一员。
所以留给他的全是恨。
顾乾傒闭上眼，想将这一切都忽略，但是适得其反：
父亲阴沉的脸、母亲的哭喊、其他人或怨毒或敬畏的面庞，都在他脑中挥之不去……
顾逸从后视镜中看到家主睡了，也默默放缓车速：
老家主去世后，不少人明争暗斗，家主也是好不容易才压下来的。
因为要时刻警惕，家主精神一直紧绷，吃安眠药也难以入睡，但是为了不让其他人看到破绽，又一直强撑着……
所以现在看到顾乾傒睡着，顾逸心里终于有石头落地的感觉。
……
“砰——”
顾乾傒忍着伤痛，反手开枪，见杀手倒下，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顾霆去世后的两个月里，顾乾傒将顾氏绝大部分产业洗白，虽然其中不少在他掌权之前就做过铺垫，但是终究动了其他人的蛋糕，所以才会有今天的刺杀。
顾乾傒靠着意识的支撑走了很久，终于撑不住倒下：
顾逸他们被支开，自己靠着弹夹中仅剩的几发子弹，逃到了这里，暂时甩开了他们。
死亡的时候，时间是无限拉长的。
久到顾乾傒能够走马观花地回顾完自己这一生。
他这一生好像都是为了满足其他人的期待而活，忙忙碌碌，留给他自己的时间并不多……
或许……死亡，对自己来说，也是一种解脱呢？
顾乾傒的意识开始涣散了，他能感觉出自己的呼吸渐渐微弱，心脏处泵出的血液也填不满那个伤口……
就这么结束……也好。
就在顾乾傒静静等待最后一刻来临的时候，一只手附在了他的胸口上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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