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山环抱之间，宋朝云早已爬得汗如雨下，每一步都沉重得像是拖着千斤重担。
身旁的宋锦绣同样气喘吁吁，脚步虚浮。
历经艰辛，那座寺庙终于映入眼帘。
宋朝云的后背完全被汗水浸透，发丝湿漉漉地黏在额头，她抬手胡乱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深吸一口气，对宋锦绣说道：“锦绣，你先去敲敲门。”
眼前的寺庙规模不大，庙前小坪中矗立着一尊大鼎，里头积攒着厚厚的香灰，诉说着往昔的烟火鼎盛。
“咚咚咚”，宋锦绣抬手敲响那扇掉漆斑驳的红色双开木门。
不多时，大门缓缓被打开。
开门的正是那位白事先生周常平，他四十来岁的模样，身姿挺拔如松，身着一件黑底黄纹的袍子，在这清幽的寺庙里，显得格格不入。
周常平目光径直落在宋朝云身上，嘴角一撇，带着几分尖酸说道：“你爸的法事早结束了，尾款也结清了，你瘸着腿跑来做什么？莫不是也被噩梦纠缠了？”
宋朝云脸上立刻堆起笑容，快步迎上去：“周先生您可别打趣我了，这大年初一的，我们姐妹俩特意来拜拜菩萨，顺便也给您拜个年。”
周常平心里暗自嗤笑，来拜菩萨？这话鬼才信！她要是真信这些，之前也不会想出用自己父亲来吓章灵芝这等主意。
可宋朝云话说得漂亮，他也不好直接拒人门外。
况且，在她家主持丧礼时，她出手极为大方，比自己平时故弄玄虚赚得多了。
周常平伸手抚了抚下巴上的山羊胡，故作高深莫测地说道：“既然你有这份诚心，菩萨定会庇佑你的。”
宋朝云侧身走进寺庙。
宋锦绣将带来的鸡蛋糕恭恭敬敬地摆放在供桌上，虔诚地跪下行礼。等她再抬起头时，大姐和周先生已经往后屋走去。
她刚要跟上，宋朝云不动声色地递过去一个眼色，轻声说道：“你把贡品摆放整齐，我去去就来。”
后屋内，浓郁的檀香味扑鼻而来，却不见丝毫烟火升腾，想来是往昔香火旺盛，这味道早已深深沁入了木质结构之中。
今天正值大年初一，可一路上竟未遇到一个前来上香的人。
宋朝云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四周，只见满目荒凉，那些石壁也褪去了原本的色泽，显得破败而沧桑。
周常平一屁股坐在蒲团上，开口问道：“今天怎么就你们姐妹俩过来了？之前那个小伙子呢？”
宋朝云这才猛地想起，这段时间忙得晕头转向，竟把江知屿忘得一干二净。
她微微低下头，嘴角泛起一抹浅笑，说道：“有我们就够了，我这次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还得麻烦您帮个忙。”
待听完宋朝云的来意，周常平沉思片刻，缓缓摇了摇头：“这可不行，当初去你家，一是看在那小伙子的情面，二是我与你有些缘分。可你那两个堂妹，皆是命中注定，我实在无能为力。”
宋朝云没料到他会这么干脆的拒绝，瞬间涨红了脸，声音也不自觉提高：“您不过是动动嘴皮子的事儿，就能让两个孩子往后的日子好过些，这难道不是积德行善吗？总说什么命数，难道命数就当真改不了？”
周常平将头扭向一旁，语气坚决：“我与她们无缘，这忙我帮不了。”
宋朝云冷笑一声，说道：“我给您两百块辛苦费，这样也不行吗？这可比您主持一场法事赚钱容易多了。”
周常平闻言，猛地站起身来，用力一甩袖子，怒声道：“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想不到你年纪轻轻，竟满身铜臭味。我主持法事向来取之有道，可若是去说些虚妄之言，那才是真正有损阴德。”
两人针锋相对，目光死死地对视着，一时间谁也不肯退让半步。
许久，宋朝云像是泄了气一般，无力地垂下肩膀，叹了口气说道：“既然不行就算了。原本还想着请人来给菩萨重新镀漆，看来周先生对此并不在意，那我们这就下山吧。”
“等等！”周常平出声，见宋朝云顿住脚步，这才几步走过来，问道：“你真想来给菩萨重新镀漆？”
宋朝云点点头，“不光要镀漆，还要请人敲锣打鼓地上山来，不过……”
宋朝云话锋一转，“您与我缘分不深，和我两个堂妹也没有丝毫关系，我看啊，这事儿就算了吧，我还是早些下山去，正好也去别的山头，找找别的先生，万一跟人家有缘分呢？”
宋朝云边说边拄拐往外走，嘴里还嘟囔着：“这上山的路真不好走啊，以后一定要把路修一下，免得来拜个菩萨，差点儿把另一条好腿给摔咯……”
“你真这么想？”周常平凑过来问。
“只要您答应，这镀漆的事儿我立马安排！”
“不，不是这个事！”
宋朝云回头，疑惑道：“那是什么事儿？”
“修路！”周常平大声道：“你真打算以后来修路？”
“只要您肯下山去救救我那两个可怜的堂妹，两年之内，我一定修路，水泥路直铺庙里！”
周常平仿佛见到寺庙前铺上一条笔直的水泥路，不断有人从山下过来祭拜，大鼎里香火旺盛，再也不是在他手里那副破败的模样……
宋朝云看他一脸若有所思，以为他是不相信自己，连忙给自己加码，说道：“您在山上，应该没有听说过，我跟红砖厂也有生意往来，两年内修条路不是难事儿……”
“我知道，姓江的小伙子跟我说起过你，”周常平伸手打断她的话，咬咬牙道：“你去菩萨面前起个誓，咱们一言为定！”
来到前堂，宋锦绣在原地踱步，见到姐姐出来，匆忙迎了上去，低声问道：“姐，咋样了？”
宋朝云拍了拍她的手，给了一个安心的眼神，又回过头，细细叮嘱一番：“周先生，我奶叫章灵芝，早年守寡，平生最大的愿望就是有个孙子，最宠的就是小儿子宋长善，之前因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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