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者历3771年12月13日丑时
夜无寒之梦
漫山的枫叶染红了每道角落,一片橙红的枫叶若不知去处的芳蝶缓缓飘下,终究不会迷失,它被两根粗糙的手指擒住,做了万象的棋子,落入盘中。
“小友,若以叶作棋,占据方位非一,你会如何做想?”苍发老者含着笑意抚了抚长胡。
夜无寒刚想落下的棋子被缓缓收回,他手指捻转着棋子,盯着那棋子,眼中的沉思越发地深,随后,重新确定战略后,他便将棋子重新落入盘中:“那便顺势而为。”
老者长呼一口气,满意地点着头,脸上漾开难以掩饰的庆幸:“真是此生有幸,竟是能遇到你这般有趣之人。”
老者指节因忆起旧事成霜的过往而微蜷,长胡随叹息轻轻颤动,秋风卷着枫叶掠过棋盘,将那些沉在岁月里的凉薄吹得明晰:“曾经年少时,我见过笑面藏刀者,人前捧心称‘肺腑’,人后淬毒谋‘私利’;见过同袍背誓者,阵前共饮‘生死酒’,阵后挥刃断‘恩义’;见过轻诺寡信者,旦旦立誓‘永不负’,暮暮转身‘即背弃’;更见过趋炎附势者,君盛时摇尾‘效犬马’,君衰时落井下‘石泥’。”
他指尖轻轻点在棋盘边缘,橙红枫叶在指间转了个圈,落回棋面盖住一枚黑子,眼中翻涌的旧浪渐渐平息:“那些年见多了人心诡谲,总以为世间棋局皆为算计,落子必藏祸心。今日见你落子不滞、顺势而为,不贪一时之利,不违本心之诺,才知这世间仍有澄澈如你,能以叶作棋,下出一场不含尘埃的局啊。”
夜无寒也叹息道:“可普天之下,人人都以己身之福为利,虽有爱亲爱兄者,于天下大爱,谁不先思己爱?己爱本也无非对错,只是那尝尝令人过度沉沦,转而忘却天下大爱。”
“小友何出此言?”老者不以为然道,“普天之下,豪杰志士岂少哉?或沙场浴血以卫家国,或龙墀献策以安社稷,或躬耕育子以继人伦,谁非豪杰耶?”
“非曰无,怜其少,莫能聚之而令天下大同而已。”夜无寒道。
老者听到此处,眼中闪过一丝希冀,嘴中不禁碎念:“天下大同……”
他忽而长舒气而叹,笑之:“人心难聚啊人心难聚——倘若以此处观之,小友的担忧倒也不错。”
“但我现在正在做这样的事。”夜无寒的眼神中的坚定宛如一道光刺破了老者心中的那根刺。
“你……”老者的神情愣了愣,转而哈哈大笑,“好,好,好!想来老夫也未曾走过眼。”
“只是这棋,你安能回天?”老者一棋定局,再看棋盘,夜无寒已毫无生门。
夜无寒起身躬身道:“是在下技不如人了。”
“哈哈哈,无妨,无妨。”老者慈祥地抬手,对眼前这位后生很是喜爱,于是道,“我曾耳闻,你常觉己身之力微薄?”
老者忽然抬手按住空无一物的腰间,下一秒竟不知从何处解下一个缠着牛皮绳的粗布囊,指尖一扯便抖出卷泛黄的兽皮卷——皮卷边缘用狼毫勾着暗纹,摸上去粗糙却坚韧,还带着几分经年的兽脂余温。
“这卷《淬感锻体诀》,是老夫早年在战场摸爬滚打时创的,凡人照着练,也能慢慢见功。”
他指尖点在皮卷首行,声音沉了几分:“它没什么玄妙的,就三点实在用处。其一淬五感,练上数月,能听清十步外落叶的纹路、察觉暗处人影的呼吸,对战时不易被偷袭;其二强体质,寻常刀剑划个浅伤,愈合得比旁人快些,跑上几十里也不容易喘,耐得住长途奔袭;其三增蛮力,不是凭空涨几分力气,而是让你出拳、握剑时更稳,招式能借上全身的劲,比同力气的人多几分后劲。”
夜无寒接过兽皮卷,指腹触到皮上凹凸的字迹,只觉沉甸甸的。
老者忽然笑了:“老夫年轻时错把蛮力当强,后来才知实战中‘能躲、能扛、能发劲’,比一味猛冲有用得多。这诀不能让你一步登天,却能让你在拼杀时,多几分保命的底气、多几成胜算。”说罢,他抬手拍了拍夜无寒的肩,眼底满是期许:“拿着吧,也算给你日后走江湖、闯战场,添件实在的傍身物。”
告辞了老者,夜无寒便醒了过来。
窗外的昏暗晨光映在夜无寒的脸上,令他清醒了许多。
他看向自己手中的那兽皮卷,心中不禁疑惑:此人到底是何方神圣?梦中之物竟能带到现实?
但对方的来路过于离奇,夜无寒暂且无迹可寻,不过至少来说,夜无寒如今到底是获得了他的些许信任。
正思索间,夜无寒的房门突然被人一脚踹开——还能有谁?也就朱成罡胆子这么大了。
“大哥!”朱成罡满头大汗,语气又急又喜,“侯哥!侯哥他醒了!”
“醒了?”夜无寒也顿时从床上下来,连衣服也来不及换,穿着一身白内衬就往外走,“我去看看。”
当二人到达长命馆后,只见威廉斯恰好下来打水。
“嘿!威兄!侯哥他现在怎么样?”朱成罡急忙冲进了屋中。
这几天基本就是白仁生和威廉斯二人轮番照看孙天侯,老白夜无寒能够理解,只是这威廉斯——夜无寒发现自己似乎遗漏了某些重要的东西:威廉斯兴许也是个重情重义之人。
威廉斯轻轻颔首:“已经醒了,就是……状态有些不对。”
“怎的不对?啊!不会又什么岔子了吧!”朱成罡一想到那些坏结果,就“嗖——”地一下冲上了楼。
威廉斯还未来得及回话,对方已经没了影。
夜无寒也没多说什么,只是重重地拍了拍威廉斯的肩膀。
威廉斯有些不明所以。
在极夜教,饶是陈林亦有因判断错误而时常致使任务失败,但威廉斯,他的任务完成率——从来都是百分之百。
这样的人才,是极夜教核心的支柱。
故而那次威廉斯失意而归后,夜无寒便时常去慰问他,可他一直都没表现出多好的回应。
未曾想,孙天侯竟是早已解决了这个麻烦。
楼上。
“臭老头!”朱成罡猛地踹开木门,大吼道,“你到底把我侯哥治成了什么样了!”
可他刚闯进去,就看到了正坐在床上四处踌躇的孙天侯,惊喜地冲过去:“侯哥!”
孙天侯有些木讷地转头望去,喃喃道:“呆子……?”
“是我!是我侯哥!”朱成罡兴奋地抱住对方,却忽地察觉有些不对,起身仔细看了看孙天侯,有些惊慌道,“侯哥?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呆了?”
“啧!”一旁坐着的白仁生终究是失去了耐心,皱起眉头,“天侯经历了一场大战,这刚醒来本就要先适应一下,你在这里瞎嚷囔什么!”
彼时夜无寒和威廉斯也随之进了屋。
夜无寒看着还有些不清醒的孙天侯,询问道:“老白,他这是怎么了?”
白仁生接过威廉斯打的水,打湿了帕子,敷在孙天侯的额头上,耐心解释道:“让他适应一会儿就好了。”
众人等了一阵,孙天侯才终于缓缓开口,问道:“狮大哥呢?”
……
皇城,太极宫。
殿内青铜灯台燃着明烛,烛火映得龙椅上的李渊面容沉肃,案上摊着昨夜西市斩逆的奏疏,墨迹尚新。
忽闻殿外甲叶轻响,李世民一身玄色劲装,腰悬佩剑,大步踏入殿中,单膝跪地:“儿臣世民,叩请父皇!愿领一军前往扶桑,擒回真正的寒川冷司!”
李渊握着奏疏的手指一顿,眉头微蹙,声音带着几分疑惑:“昨日不是才当众斩首?监斩官回奏说验过身份,正是寒川冷司无疑,怎的还要再去扶桑?”
“父皇,此事绝非那么简单!扶桑虽弹丸之国,却生性不服,怎会万国朝会之上如此轻松就认罪?其中必有蹊跷!”李世民义正言辞道。
话音刚落,殿侧忽有脚步声传来,李建成身着紫色朝服,缓步走出——往日里他与李世民多有政见相左,此刻却面色凝重,上前一步躬身道:“父皇,二弟所言不假。儿臣亦觉此事蹊跷,扶桑若真有心谢罪,当遣使臣携国书而来,而非只送一人搪塞。他们这般‘痛快’认罪,恐是想借替身之事掩人耳目,实则仍让那寒川冷司继续在暗处谋划,断不可信!儿臣支持二弟前往扶桑,查明真相!”
李渊闻言,目光在两个儿子脸上转了一圈——见素来与李世民不对付的李建成竟也出声支持,便知此事确有隐情。
他沉吟片刻,将案上奏疏合上,沉声道:“既如此,便准你所请。点三千玄甲军,即日启程!务必擒回真凶,莫让扶桑以为我大唐可欺!”
李世民闻言,眼中闪过喜色,叩首道:“儿臣遵旨!定不负父皇所托,为大唐除此隐患!”
……
枫寒客栈。
午时的日头正盛,透过枫寒客栈的雕花窗棂,洒下满地碎金。
堂内客人众多,八仙桌上摆着刚上桌的酱肘子与烫酒,香气混着窗外的枫香漫在空气里。
“吱呀”一声,铜色轮椅碾过木质地板,无情率先停在靠里的桌前,铁手顺势拉开椅子,追命一屁股坐下就喊:“小二!来四碗牛肉汤,两斤酱牛肉,再切一盘凉拌木耳!”
冷血则立在轮椅旁,目光扫过堂内,最后落在角落的通风口,才缓缓落座。
菜还没上,铁手就忍不住攥紧了拳头,指节泛白:“昨晚那‘缠丝扣穴手’,除了小师弟,谁还能使得那么精准?还有他破暗器的手法、卸拳的架式……哪一样不是咱们师门的东西?可当年……当年陛下那道追杀令,说他通敌叛国,勾结黑风寨,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追命灌了口冷茶,眉头拧成疙瘩:“我也觉得不对劲!当年围剿黑风寨,明明是师父让小师弟去探查地形,结果第二天就传他通敌,圣旨来得比咱们回师门的路还快!小师弟性子最烈,哪会忍得下这冤屈?最后坠崖,说不定就是被追兵逼的!”
“不是说不定,是肯定。”无情指尖重重敲了下轮椅扶手,墨色眸子里满是沉郁,“我后来查过,当年传信说小师弟通敌的人,是吏部侍郎家的远亲——就是昨晚被‘夜影孤侠’杀了的那个李公子的叔父!那人心术不正,当年黑风寨给了他不少好处,定是他设计陷害小师弟,再借圣旨除了后患!”
冷血握着剑柄的手紧了紧,声音冷得像冰:“难怪昨晚他用‘寒锋回护’时,我总觉得他眼底有戾气——若是被人泼了通敌的脏水,又被逼得家破人亡,换谁都会恨。”
“那哪能这样说?”追命笑道,“哈哈,小师弟不向来那副狠样儿吗?”
四人沉默下来,酱牛肉刚端上桌,铁手却没了胃口,只盯着盘子里的肉发呆:“要是能找到他,跟他说清当年的事就好了……可他现在藏着掖着,连面都不愿露。”
而他们身后隔一张桌子的位置,江独落正端着碗米饭,筷子夹着青菜悬在半空。
从四大名捕踏进客栈的那一刻,他就察觉了熟悉的师门气息,特意从后堂出来监视,却没料到会听到这样的对话。
“追杀令”“通敌叛国”“吏部侍郎”“黑风寨”……这些词语像淬了冰的针,狠狠扎进他的脑海。
太阳穴突突地疼,模糊的画面开始在眼前闪回:明黄色的“圣旨”二字、士兵举着的“叛臣”木牌、悬崖边呼啸的风声,还有有人在他耳边喊“小师弟,快走”……那些尘封的记忆像要冲破闸门,却又被一层浓雾裹着,怎么也抓不真切。
他指尖悄悄掐紧了筷子,指腹泛白,额角渗出细汗,却依旧低着头,用碗沿挡住脸,连呼吸都放得极轻——他怕自己一抬头,就会暴露眼底翻涌的情绪。
“结账。”
不知过了多久,无情的声音打破沉默。铁手掏出碎银放在桌上,四人起身准备离开。
刚走到客栈门口,无情忽然顿住轮椅,回头扫过堂内,目光在江独落的背影上停留了一瞬,眉头微蹙:“方才坐我们身后的人,你们有没有觉得……有些特别?他的呼吸太稳了,不像寻常生意人。”
追命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只瞥见个青布长衫的背影,笑着摆手:“嗨,你说周赐啊!这枫寒客栈的掌柜,我上次查案时见过,听说跟夜王有点交情,是夜王的人。他早年练过些粗浅的拳脚,呼吸稳点也正常,别瞎想!”
铁手也点头:“夜王的人素来不掺和江湖恩怨,咱们还是先去鬼市打听消息,别在这儿节外生枝。”
冷血没说话,只再看了一眼那背影,便跟着几人走出了客栈。
木门“吱呀”关上的瞬间,江独落才缓缓放下筷子。
他抬手按在太阳穴上,头疼得更厉害了,脑海里最后闪过的,是悬崖下冰冷的河水——原来当年他不是意外坠崖,是被人设计的?
他望着四大名捕离开的方向,眼底满是迷茫与锐利交织的光——今晚的鬼市,他或许该去一趟。
夜幕沉得像泼了浓墨,长安城外的废弃窑厂一带,却渐渐亮起星星点点的光。
青石板路沾着夜露,泛着冷光,路两侧的老槐树虬枝盘结,枝桠间挂着油纸糊的灯笼——有的印着骷髅,有的画着蝙蝠,昏黄的光透过纸缝,在地上投下斑驳的鬼影。
这便是长安地下最隐秘的鬼市,日落后开市,鸡鸣前闭市,只认银钱与实力,不认身份与道义。
四大名捕的乔装早已备好:无情的铜色轮椅罩了层黑布,只露两个车轮,他换了身灰布长衫,脸上扣着张青铜饕餮面具,遮住半张脸,指尖藏在袖中,暗扣三枚透骨钉;
铁手褪了官服,穿件洗得发白的粗布短打,腰间缠了圈麻绳,脸上是张铜制的“力神”面具,露在外的胳膊肌肉虬结,看着像个常年搬运货物的力夫;
追命最是随性,竹编的“酒仙”面具斜扣在脸上,腰间挂着个粗陶酒葫芦,走路晃悠悠的,活脱脱一个走街串巷的酒贩;
冷血则一身玄衣,银质“鬼面”遮住全脸,只露双冷冽的眼,手按在腰间短剑上,脚步轻得像猫,混在鬼市的阴影里,竟与周遭的冷意融在了一起。
“分头查,半个时辰后在窑厂正门的老槐树下汇合。”无情的声音透过面具传出,带着几分闷沉,“我查‘千眼婆婆’,她消息最广;铁手去‘断指摊’,那边多是底层混饭的,或许见过夜影孤侠;追命找‘酒鬼刘’,你俩熟,好套话;冷血去‘鬼刀张’的兵器铺,夜影孤侠用的短刃,或许他有印象。”
三人点头应下,转身融入鬼市的人流。
无情的轮椅在人群中缓缓移动,黑布扫过地上的碎石,没发出半点声响。
他要找的千眼婆婆,在鬼市最深处的破庙旁摆摊——摊位上没别的,只挂着密密麻麻的红线,每根线上系着个小纸人,纸人胸口写着不同的“消息类别”:“官员秘闻”“江湖异动”“寻人寻物”。
“来者是客,要问什么?”破庙里传出个沙哑的声音,千眼婆婆从供桌后探出头,她满脸皱纹,眼睛却亮得惊人,手里捏着根红线,线上的纸人写着“江湖异动”。
无情指尖一弹,枚透骨钉落在供桌上,钉尖泛着淡紫微光。
“我要夜影孤侠的消息——半个月内,他在长安夜行的轨迹、用过的招式、接触过的人。”
千眼婆婆拿起透骨钉,放在眼前看了看,忽然笑了:“大理寺的‘透骨钉’,果然是你们。”她扯下一根红线,递给无情,线上的纸人展开,是几行极小的字:“十日夜,西市教训恶霸——刀术了得;十一日夜,破庙救过个小乞丐,精通点穴之术;十二日夜,平康坊救卖唱女,身法来去无踪。”
无情指尖抚过纸人,又问:“有人见过他的脸吗?”
“见过的人,要么收了他的银钱,要么……”千眼婆婆顿了顿,指了指庙外的黑影,“成了鬼市外的孤魂。不过有个小乞丐说,他说话带点江南口音,玄氅下摆有块补丁,是青色的布。”
无情将纸人收好,又递过枚透骨钉:“谢了。若是还有见过他的人,就送信到神侯府。”
千眼婆婆接过钉子,笑着点头:“好说。”
及时收到无情消息的铁手走到鬼市中段的“断指摊”时,正撞见个穿黑衫的打手,正揪着个小乞丐的衣领,要抢他怀里的半块饼。
“断指摊”的摊主是个少了两根手指的汉子,缩在摊位后不敢吭声——这摊位专收“零碎消息”,一块饼、半壶酒就能换条线索,来的多是底层人。
铁手上前一步,大手一伸,攥住了打手的手腕。
“放手。”他的声音透过面具传出,带着刚劲。
打手回头瞪他:“哪来的愣头青?敢管老子的事!”说着就要挥拳,可手腕被铁手攥得死死的,怎么也动不了,反而疼得龇牙咧嘴。
“滚。”铁手稍一用力,打手“哎哟”一声,摔在地上,连滚带爬地跑了。
小乞丐抱着饼,怯生生地看着他:“谢……谢谢大叔。”
铁手蹲下身,从怀里摸出个肉包子,递给小乞丐:“我问你,你见过一个穿玄氅、用短刃的人吗?他可能救过你。”
小乞丐眼睛一亮:“见过!十七号晚上,在破庙里,他救了我,还给了我银子!他说话轻轻的,玄氅上有块青布补丁!”
铁手又问:“他有没有说过自己的名字?或者去过哪里?”
小乞丐摇摇头:“没有,他走得很快,像风一样。不过我听旁边卖药的老爷爷说,他好像去过枫寒客栈,说那里的掌柜认识他。”
铁手摸了摸小乞丐的头,又给了他两个包子:“谢谢。以后再有人欺负你,就说认识‘铁手’。”
摊主这时才敢凑过来,小声说:“这位爷,我也听说了,那玄氅人,好像跟‘夜王’有点关系,不过没人敢确认。”
铁手点点头,丢下一块碎银,转身往汇合点走。
追命找到酒鬼刘时,他正蹲在鬼市的拐角,抱着个酒坛喝酒,身边堆着七八个空坛。
酒鬼刘是鬼市的“活字典”,只要有酒,什么消息都肯说。
“老刘,尝尝这个!”追命晃了晃腰间的酒葫芦,酒香味飘了过去。
酒鬼刘抬头,眼睛一亮:“好小子,又带好酒来了?”
追命把酒葫芦递过去,他接过来猛灌一口,咂咂嘴:“还是你懂我!说吧,要问什么?”
“夜影孤侠。”追命靠在墙上,也给自己倒了口酒,“半个月内,他在长安的动静,你知道多少?”
酒鬼刘抹了把嘴,打了个酒嗝:“知道!那小子厉害得很,就昨天晚上在平康坊杀了吏部侍郎家的公子,还有十号在西市把张恶霸的腿打断了——用的短刃,快得很!我听卖兵器的老张说,那短刃是‘玄铁淬钢’做的,一般人打不出来。”
“他有没有跟什么人接触过?比如……枫寒客栈的人?”追命追问。
酒鬼刘又灌了口酒:“枫寒客栈?好像有!前几天晚上,我看到他从客栈后门出来,跟掌柜说了几句话——那掌柜叫‘周赐’,听说跟夜王有关系。对了,那‘周赐’,好像也练过拳脚,上次我见他搬酒坛,一只手就拎起三坛,力气不小。”
追命把剩下的酒都倒给酒鬼刘:“谢了,下次再给你带好酒。”
酒鬼刘嘿嘿笑:“好说,好说!”
冷血走进“鬼刀张”的兵器铺时,铺子里正亮着一盏油灯,墙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兵器——长刀、短剑、飞镖,刀刃上泛着冷光。
鬼刀张正坐在案前磨刀,见他进来,头也没抬:“买刀还是铸刀?”
“问个事。”冷血的声音透过面具传出,冷得像冰,“半个月内,有没有人用‘玄铁淬钢’做的短刃,在长安夜行?”
鬼刀张磨刀的动作顿了顿,抬头看他:“你说的是夜影孤侠?”
冷血点头:“他的短刃,是不是你铸的?”
鬼刀张放下磨石,拿起案上的一把短刃,递给冷血:“我铸的刀,刀柄上有个‘张’字。他的没有,但我见过——上次他在铺外救了个人,不过不是短刃,是一把横刀,刀柄上上有个“捕”字。”
“‘捕’字?”冷血眼中闪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光芒。
“啊没错。”
冷血又问:“他有没有来过你这里?”
“没有,但我听人说,他常深夜去枫寒客栈喝酒,好像跟掌柜‘周赐’很熟。”鬼刀张把短刃收回,“这消息,够不够?”
冷血丢下一块碎银,转身就走,只留下一句:“够了。”
半个时辰后,四大名捕在窑厂正门的老槐树下汇合。
夜风吹动灯笼,光影在他们的面具上晃动。
“我从千眼婆婆那得知,夜影孤侠救过的小乞丐说,他去过枫寒客栈。”无情率先开口,指尖捏着那张小纸人。
“我问的小乞丐也说,他跟枫寒客栈的掌柜‘周赐’认识。”铁手接着说。
追命晃了晃酒葫芦:“酒鬼刘也说,夜影孤侠跟‘周赐’见过面,还说‘周赐’练过拳脚。”
冷血最后补充:“鬼刀张说,夜影孤侠的横刀上面刻着一个‘捕’字。”
四人沉默下来,老槐树上的乌鸦叫了一声,翅膀扇动的声音在夜里格外清晰。
“那么现在可以确定,夜影孤侠就是小师弟。枫寒客栈的‘周赐’,”无情的指尖轻轻敲着轮椅扶手,“看来我们得再去一趟了。”
铁手攥紧拳头:“要是‘周赐’真跟夜影孤侠有关,说不定他就是小师弟?”
追命摸了摸下巴:“不好说,但至少能确定,枫寒客栈藏着线索。”
冷血抬头望向鬼市的方向,银质面具下的眼睛闪过一丝冷光:“明天,去枫寒客栈。”
夜露渐重,灯笼的光渐渐暗了下去,鬼市的吆喝声也稀了些。
四大名捕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夜色里,只留下老槐树下的影子,以及,槐树上的黑色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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