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不愧是宫中的老人。”梦靖妖苦笑，竟没发觉张公公早已看穿了她的计划。
陈夙已经在角落里面等候多时，他盯着张公公离去的方向，说道：“要不然，为什么张公公可以在宫中安稳度过这么多年。”
梦靖妖转头看向他，突然说道：“反正也没什么人来上早朝，就连张公公这个喊话的人都走了，传旨，从明日起，暂停早朝。”
“臣遵旨，不过臣建议陛下还是先听听臣今早接到了什么有趣的消息。
陈夙嘴上这么说，可看他的表情一点也不觉得这消息有趣。
“讲。”
“陆景渊在白宝山应众人之愿，擅自登基称帝，他自称天帝，带领的起义军一律更名为天道军，口号是‘替天行道，诛杀暴君。’”
“目前探查到的天道军人数达到两百万人以上，检测到的幕国人员流动，往白宝山方向前进的大约有一百五十万人左右，大概过不了一个月，这一百五十万人也会成为天道军的一员。”
“现在，陆景渊他们正在集结军队，准备粮草，估计等那一百五十万人到白宝山的时候，他们差不多要开始对幕国城池发起进攻了。”
梦靖妖眉头紧蹙，呢喃道：“太快了，快的出乎预料，一个半月的时间就达到如此程度，还能等四个多月么……”
“不仅如此，我发现朝中有人偷偷离开工作岗位，准备去陆景渊那里为其效命。”
梦靖妖闻言毫不在意的摆摆手，朝里的这些大臣们早晚都会回到陆景渊身边的，这毋庸置疑，城防的建筑任务在加急的情况下已经完成了大半，他们在不在已经不影响了，顶多就是事务积压，等到陆景渊势力更大的时候，他们就会让陆景渊出手解决，根本轮不着她什么事。
不过只要她梦靖妖还称得上皇上一天，他陆景渊就别想和三国求和！
梦靖妖忽然想起方才离开的张公公，抬眼看向陈夙。
陈夙像是早就知道一般回道：“张公公离开宫中确实是想要告老还乡，他听说陆景渊称帝，估摸着你的计划已经大致成型，就不再陪你继续走下去了。”
梦靖妖双眼微眯，紧盯着陈夙。
“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张公公自从听说了陆景渊称帝后，就把这些事情都告诉了我，与其说我为什么这么清楚，不如说张公公非常了解你。”
“好吧，其实更应该说，他了解他侍奉过的每一位帝王。”
见梦靖妖没反应，陈夙继续说道。
“我在这里给你提个醒，如果陆景渊他们想要在幕国与三国联军交战之前夺回皇位，那么这个速度必然是极快的，至少在我看来，陆景渊的势力，这个发展速度是非常正常的，你往你自己身上泼了多少脏水就有多大的效应，这很合理。”
“现在的问题是，你要如何保证自己在幕国和三国联军开战之前，稳坐皇城。”
陈夙提出的问题梦靖妖曾一度忽略，这才会觉得陆景渊的发展过快。
“有其问必有其解，容孤想想。”
“尽快吧，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
陈夙说完，转身想要给梦靖妖倒一盏茶，他背后突兀的东西，吸引的梦靖妖的注意。
“这是什么？”梦靖妖未等陈夙反应过来，直接抢走了他藏在身后的一沓纸。
陈夙下意识的摸向后背，发现自己一直藏了半个月的东西被抢走了，情急之下，面上竟然泛出了红晕。
“不至于这么着急吧？脸都红了，孤可是看见这上面写着孤的名字，你不会背着孤写了些不可告人的东西吧……”
“才没有，你别瞎说！”
陈夙越是着急，梦靖妖就越是好奇。
“那你就给孤看看，不然孤就造你的谣，说你偷偷给孤写情书，被发现了还恼羞成怒。”
梦靖妖边说还边做了个鬼脸。
“你……看吧看吧，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陈夙拿她没了法子，只能服软。
“这还差不多。”梦靖妖好奇的翻看着陈夙的杰作。
不符合练武之人风格的清秀字体，书写着他的主人妄想记录之事。
这一切，都不该被记录。
梦靖妖看完，无奈的说道：“照你这样写，孤自己都觉得自己是这世间最伟大的人了。”
“我写的一字一句都是真的，难不成你身上背负的骂名即使是计划结束了也不能脱去吗？”
“那这样说，你是接受孤必死的结局了？”
梦靖妖看他的脸色愈发的不好，就知道他没有接受。
“唉，好是好，可是不能留。”言罢，直接把纸放到油灯的火焰上点燃。
“你这是做什么！”陈夙想拦下她，可还是晚了一步。
梦靖妖握着手里残留的灰烬，把它们洒进了香薰炉中。
“想要给孤写史传，就不能夹带私人感情，里面的话虽句句属实，但叙述的口气处处带着向着孤的感情。”
“而且孤的骂名，持续时间越长越好，未来一直存在才好呢，唯有这样，下一任新皇伟大的光辉形象才能更加深入民心，未来对幕国的统治才能更加稳固。”
陈夙再也听不下去了，反驳道：“陆景渊的名声已经足够深入民心，你又何苦这般不顾自己！”
梦靖妖平和的微笑。
“垫脚石的用处，就是替使用他的人解决向上的问题，托他向着更高的地方前进。”
“孤一开始就是下一任新皇的垫脚石，垫脚石不需要光辉，甚至满身污泥。”
“可那又如何？就像孤一样，孤自己知道自己有多厉害就足够了，四处宣传，昭告天下，反而失去身为垫脚石时，默默无闻的那份伟大。”
陈夙的情绪不再那么激动，低声呢喃。
“我只是觉得，陆景渊他不配让你这般拼命。”
梦靖妖轻笑，她凑到陈夙面前，抬眼与他对视，用手轻抚着长了点胡茬的脸。
“你这样想，就本末倒置了，孤为的从来都是下一任新皇，为的不是他陆景渊。”
“陆景渊只是下一任新皇的合格人选，如若此刻有人杀了他，代替了他的位置，继承了他的名声和民心，那孤，依然会用孤的命，把他推上神座。”
陈夙双眼瞪大，震惊的听着她用平和的语气说出这样的话语。
他想救她，可貌似，从一开始就决议赴死的人，是怎么救都救不回来的。
“哈哈，你现在的样子真像咱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呆呆傻傻的。”梦靖妖趁机在陈夙的脸上捏了起来，捏的发了红才停手。
刚想把手从他脸上拿开，陈夙却把自己的手放在上面，紧贴着，不让她放下。
这样的温暖，他还能再感受几次？
“不让孤把手拿开可以，总得让孤知道你为什么突然想给孤写史传了吧。”
陈夙皱了皱眉，把自己左手的袖子让了出来。
“在里面，你自己拿吧。”
梦靖妖失语，为了不放开自己的手，宁可保持这着这样的姿势让她自己掏。
真是，有够可爱的。
梦靖妖伸进他的袖袋里摸索，里面只有一本书。
她拿出来一看，标题的几个大字格外醒目。
“《新幕国史册·第二卷》，这不是文正清编写的官方史册吗？里面写了什么让你反应这么大？”
为了能正常翻书，不得已陈夙才依依不舍的放开了梦靖妖的手。
本以为，梦靖妖看过之后会有和他一样的反应，结果她不仅没有生气，还看的津津有味，甚至从站着看变成了凑到油灯前坐着看。
陈夙见她越看越认真不由的着了急，悄无声息的绕到她身后，从上面拔走了她手里的书。
“哎？啊，抱歉，看的入神了。”梦靖妖尴尬的挠了挠后脑勺。
陈夙满脸迷惑：“就连史册你都能看的这般入迷？我不理解。”
“哈哈哈，你除了军书以外什么都不喜欢看，孤都不知道你的一手漂亮字是怎么练的。”梦靖妖笑的开心，对陈夙愈来愈黑的脸毫不在意。
“你不觉得文正清写的很过分吗？你哪里有这么坏？”陈夙抱怨道。
“不觉得啊。”梦靖妖摊手。
“文正清写的很好，是孤见过的所有史册中写的最好的了。”
“其他史官编撰的史册多少都会带一些个人的感情，只有他编撰的，孤看不出哪怕一点点的私情，他只是在单纯的记事，记录所见所闻，记录真实事件，如果你尝试忘记与孤的关系，假装自己只是一个局外人，旁观者，你就不会觉得他写的有问题，反而觉得及其公正，更加方便后人对孤进行认识和评价。”
“这是一个史官最高的职业素养，是最值得敬佩的史官。”
“再说了，他写的每一件都是孤做过的事情，又怎么称得上是很过分呢？”
陈夙还是不服。
“可是看事情不能只看表面啊，你这样做是有原因的，为什么不能写明你这样做的原因呢！”
梦靖妖失笑：“史册记录的，本身就是事件表面啊，不然为什么叫做史册呢？”
“原因影响什么的，都是观看史册之人下的结论，不是史册本身，没必要这般纠结。”
陈夙找不到反驳的话，只能悻悻作罢。
他头一次后悔自己只看兵书，当时他要是听母亲的话多读点其他的书，哪怕是言情话本呢。
“其实，孤一直觉的，孤算不上是个暴君。”梦靖妖盯着史册封面，低声喃喃道。
陈夙猛地抬头，以为梦靖妖要开始夸自己了，还没来得及为她不再低沉感到高兴，她说出来的话就把他的热情浇盖了个彻底。
“连一个自己子民都欺骗的人，又怎么能称得上是君呢。”
这次连给陈夙反驳的机会的没有，梦靖妖一个后仰，毫无征兆的晕了过去。
陈夙急忙上前护住了她的头，再一次瞥见了她发白的嘴唇，无力感涌上心头，
反驳半天有什么用？自己不还是什么都帮不了她。
————
陆景渊的速度果不其然是极快的，距离与三国联军开战还有整整两个月，就已经攻下了十四五座城池。
陈夙和梦靖妖站在大殿的二层天台上，地上是展开的幕国地图，他们把陆景渊攻下的城池全部用红色木质小旗标上，推演出了陆景渊的进攻路线。
“直逼皇城是最节省时间，也是最有效的办法，陆景渊选择的就是这条路线。”
陈夙用木棍沿着小红旗，从白宝山一直画到皇城。
“这条路径上，挡在皇城面前的还有十六座城池，凭借他们的速度，大约只用三十五六天左右就能杀到皇城，可那个时候距离与三国联军的开战时间还有近一个月，足以让陆景渊与三国联军求和不战。”
“这近一个月的时间，你该怎么保住皇城和皇位？要不然，我带你迁都，离开皇城，这样让他们在咱们屁股后面追，追上一个月？”
梦靖妖摇了摇头：“迁都费时费力，速度极慢，先不说容易被追上，就说咱们迁都，也得有人听啊，到头来跑的只有咱们两个，六百万大军一个没带走，所谓的皇帝名头也就没什么大用了。”
“到那时，是战是和，还不都是全听陆景渊的。”
陈夙思索片刻，再次说道：“那我派官军守在这几座城池之中，尽量拖延陆景渊前进的速度。”
“不行，这六百万人只能用于对抗三国联军，包括你手底下的人也一样，绝对不能让他们对上陆景渊的天道军。”
“没有和陆景渊的天道军对上还好，他们只能听从咱们的命令，一旦逃走就触犯了幕国的法令，当即处死，他们不敢拿命赌。”
“可是如果让他们碰上，那就是纯粹给陆景渊送兵去了，他们有了离开这里的机会，一句输了，投降了，衣服一换，就全都成了天道军。”
“前面被攻下的十几座城池也是同样的道理，碰上，象征性的打两下，直接开城投降结束战斗，不然他又怎么会前进这么快？”
陈夙的提议再一次被否，一时半会儿还真没想出新的方法来。
“那，你有什么办法延长他进攻到皇城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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