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里忙外的收拾家里过冬，她早都忘了李爱花摔下山的事儿了。
“爸他在屋里呐！”高如琼说着，带着他们一路到大厅。
“我和慧慧把蒜拿到仓里挂着去。”高如琼说完跟张慧一起去大厅墙后边的仓库。
“诶！你们忙。”胡孝义不由自主的客气起来。
听到自己这么说话，他这心里也有些别扭。
有种自己是客人的感觉。
胡林全程如个局外人，胡孝义能感受到的，她从孙芳芬说的第一句话就感觉出来了。
即使没分家，时间久了，再来胡家，那也变成了客人。
世道就是这么现实。
长时间不在一起，秋收又没得到利益，他们连面具都懒得戴了。
此时胡孝义心里肯定不好受吧。
短短不过几个月，胡家人就已经忘记了他们还是一家人，和胡孝义为这个家所做的贡献。
胡孝义看着主屋虚掩着的门，一时间有些踌躇。
胡林瞧见，言语上推了他一把，“不进去吗？”
一个愚孝的大孝子，却在自己亲娘伤重住院了那么长时间里，没出现过一次。
胡孝义此刻心里的愧疚，怕是到达了顶峰。
胡孝义没答话，紧张的舔了舔唇后，推门而入。
屋内没有开窗，胡春生在屋里抽旱烟，不知抽了多久，屋里都有了些烟雾。
胡林闻到烟味的第一瞬间，移开了步子，没跟着胡孝义进屋，躲到了一边儿去。
胡孝义看到屋里炕上躺着的老娘，和坐在一边炕床上抽旱烟的老爹。
三人视线在空中碰撞，一时间都僵持着没说话。
胡孝义是因为紧张，老两口则是没想到胡孝义会过来。
默了一会儿，曹招娣厉声的问：“你来做什么？”
眼中明晃晃的厌恶，让胡孝义愣在了原地。
一时间不敢相信这是曹招娣会看他的眼神。
“得空了，来看你娘？”胡春生知道情况，拿出嘴里的烟嘴，语气淡淡的。
“嗯，前段时间一直不得空。”胡孝义低着头，闷声的解释，带着些委屈。
“要你来假惺惺，滚出去。”曹招娣火大的怒道，挣扎着要坐起身。
因为胡林和李爱花，她现在把胡孝义划到了她们的阵营。
不仅嘴里没好话，更是浑身竖满了刺，张牙舞爪就要伤人。
胡孝义心里这下是彻底的伤心了，独自陷入了无数个为什么中去。
胡春生听到，皱了皱眉，瞥了眼叫嚣的曹招娣，看向胡孝义，“别理她，进来坐。”
回家的这些天，哪个儿子、媳妇没被她骂过。
孙子、孙女也少不了被骂两句。
上次杏儿明明什么都没做，给她端个饭进来，就被骂得狗血淋头。
要不是四房媳妇儿及时赶过来带杏儿离开，她都要摔碗筷了。
跟个疯狗似的，逮谁咬谁。
胡孝义听到老爹的话，没敢行动，看了眼老娘。
见她盛怒的模样，胡孝义这心里越发没底。
胡春生瞧见，当即也有些气恼，“看她作甚，我说的话不顶用了？”
他这个大儿子什么都好，就是太听曹招娣的话了。
他都要排在曹招娣后面，因此他这心里一直说不上有多喜欢这个儿子。
“没。”胡孝义听到自家老爹有些生气的语气，连忙答话，麻溜的在屋里椅子上坐下。
规矩得像个聆听教诲的毛头小子。
眼前这场景，像极了他小时候。
父母吵架，他夹在中间左右为难时的情景。
看见胡孝义进屋后，胡林憋了一口气，站在门口打招呼，“爷，奶。”
露个脸，顺便也亲眼看看曹招娣现在是个什么德行。
“你也来了。”胡春生平淡的应了一声。
这个孙女，他是说不上来有一丁点的喜欢。
对胡林的感情，还不他对胡孝义。
屋里的烟雾散了些，胡林打量着曹招娣的惨样儿。
曹招娣现在坐在炕床上，歪着脖子，斜着眼看着门口。
见到胡林那一刻，曹招娣瞬间就憋红了脸，嘴里叫嚣着，“我杀了你这个小畜生。”
胡春生不帮她，曹招娣又成了残废。
她压抑了两个月的仇恨，在看到胡林的那一秒就破功了。
曹招娣的腿还不能挪动，但她现在气急了，不管不顾的要下床。
胡孝义和胡春生听到曹招娣这石破惊天的话，再看到曹招娣的举动，都骇一跳。
“你干什么你？失心疯了，那是你孙女！”
胡春生起身踩着炕床，越过小几，拉着曹招娣不要她下床，
“你腿还没好，再动下去，就废了。”
“娘，您咋了这是。别激动，爹说的对，您别动了。”胡孝义急匆匆地跑到床边，帮忙摁住曹招娣。
胡林看着这屋里的乱象，面带委屈，“既然奶这么不待见我，我走就是。”
说完，胡林就闪身离开了。
可憋死她了。
屋里旱烟味儿和霉味儿混杂在一起，难闻死了！
看到曹招娣这幅样子，胡林勾了勾嘴角，站在客厅边缘欣赏着院子里的飞雪。
若是有见人观心的说法，那曹招娣现在的样子，名副其实。
屋里曹招娣挣脱不了俩个人的桎梏。
腿上动作太大，她自己也感觉到了阵阵痛感传来。
嘴里谩骂着，到底没再挣扎了。
看着近在咫尺，被大太阳晒得黝黑的胡孝义，一巴掌甩在了胡孝义脸上。
“吃里扒外的狗东西，老娘这么多年白养你了。”
这一巴掌，给胡孝义扇懵了。
一旁的胡春生抖了抖脸皮，眼里闪过厌恶。
他这么多年还是没想明白，这世上怎么会有曹招娣这种女人。
尖酸刻薄，不择手段，恶毒至极。
除去很小的时候，曹招娣和父亲吵架后，会拿他出气外。
这是长大后，他能帮忙干活、养家以来，曹招娣第一次动手打他。
“娘。”胡孝义抬眼看着曹招娣，眼眶通红，里面是漫天的委屈。
“别叫我娘，我没你这样的儿子。”
曹招娣正在气头上，嘴上不停。
“翅膀硬了，要飞了。家里什么情况你不知道？
四个孩子都在读书，你倒好，把钱和粮食都分了出去，是想饿死我们吗？
你三弟一家回来住你家，你不帮衬就算了，还跟着那小畜生敲竹杠！
真是穷疯了，都算计到自家头上来了。
家里的脸面都让你丢尽了。
在家装模作样，看着老实听话。
一出这个门槛就变样了，早知你是这么个货色，当初就该把你们一家子分家出去。
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畜生，早知道长大后尽捅我心窝子，一出生就该把你掐死。”
曹招娣一边骂，一边胡乱打着胡孝义。
把三房不能回来看她，和这段时间所有的怨气都撒在了胡孝义身上。
胡孝义此时如一块石头，不会思考，也失去了对外界的感知。
曹招娣的话，对他伤害太大了。
如今的全盘否认，和以往处处为他好形象，天差地别。
听娘说他出生的时候，又是打仗，又是闹饥荒。
只能吃土、啃树皮，弃婴遍地都是，没易子而食那都算是好的。
家里实在养不起，爹也是要把他扔了的，可娘一直坚决留下他，才有了今天。
他也一直觉得自己没让娘失望，可现在娘为什么要这么说？
他不明白，他到底是哪里做得不够好？
“你够了，还要疯到什么时候？非要把这个家闹散你才甘心吗？”
胡春生愤怒的咆哮。
再任由曹招娣这么闹下去，大房一家就彻底和他们离心了。
他嫌少有这么生气的时候，上次胡林大闹他都没这么生气。
现在他只感觉脑子里嗡嗡作响，身体里什么东西都在往脑子里涌去。
像是要把脑袋冲破了，阵阵发晕，气得他眼金星。
曹招娣像是被掐住了脖子，停了下来。
一双通红的眼睛，死死的盯着胡春生，眼里满是恨意和疯狂。
“把自己亲生父亲气死的人有什么资格说我？”
眼前这个白发苍苍，满脸褶皱的男人她爱了，恨了一辈子。
她不好过，他也别想好过。
“啪——”
胡春生一巴掌甩在曹招娣脸上，嘴里压抑的怒吼，“你给我闭嘴。”
曹招娣脸上麻了一下，随后火辣辣的疼了起来。
她眼含热泪的，满脸不服。
凭什么，凭什么她要受到这样的对待！
胡孝义不知道事情怎么就发展成现在这个样子，呆滞的看了眼着两人，眼神空洞。
屋外胡林离得最近，里面的对话，她都一丝不落的都听到了。
听到胡春生把自己爹气死了，眼睛睁大了一瞬。
她可想象不出来胡春生年轻时候还干了这大逆不道的事情出来，他不是最重胡家颜面？
主屋的动静把在自己屋里呆着的人都勾了过来。
“我警告你，我不想再从你嘴里听到这件事。”胡春生说完，气冲冲的下床趿着鞋出了屋子。
胡林一早听到动静儿，麻溜的往过来的人靠过去。
她只是吃个瓜，没有分摊怒气的打算。
胡春生刚出门就看到过来的几个人，冷着脸，“没你们事儿，都回屋呆着去。”
几人看着余怒未消的胡春生，也没敢再搭腔。
只胡广杰讨好的说了句“爸，你有事儿叫我”后，几人都回屋去了，不敢去触胡春生这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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