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兴？不要胡闹！”
他的情绪比江婉清还失控，可是看的人只看到了表面，却不知道她现在的内心比油煎还难熬。
明明出发之前他答应好的，一定会平安回来，孩子和她还等着他，怎么等着等着就等来这么个消息呢！
“嫂子……”
“撒手！”她再重复一遍。
洪兴抹了把眼泪，一拳砸在墙上，伤心之意不言而喻。
那几位同志叹了一声，对江婉清说:“程燃同志是我们这些战士的楷模，我们一定会把他的精神发扬光大。”
“我知道了，你们走吧，让我们静静。”
江婉清的声音有一种死一般的寂静，人刚走，她便瘫坐在地上，浑身脱力。
“婉清姐！”陈妮叫了一声，想上去帮忙，可她自己还坐在轮椅上。
洪兴听到声音，赶紧把她扶起来。
“嫂子，您坚强一点，他们不是说没有找到程哥的尸体吗，一定会没事的，以后肯定会有好消息，你要相信……”
连自己都不相信的话，洪兴却要说出来安慰江婉清，他心里非常清楚在任务中牺牲意味着什么。
他曾经就在秘密任务中失去了手指，受过重伤，侥幸捡回一条命，好久才缓过来。
江婉清无声的哭泣，难道程燃的命运还是回到了他原先的轨道吗？她以为她改变了的，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
她捂着脸，不敢哭出声，可是整个身体都在抽搐，看的人心疼。
洪兴不敢碰她，只能蹲在她身边。
良久她才出声道:“送我去程家。”
她不知道那些人有没有去通知程燃父母，但是这个时候，这个消息传来，想必他们的心情不会比她更好。
“好，我这就去开车。”
收到命令，洪兴一点不敢怠慢，连忙开车送她去程家。
刚到门口，就听见程家的哀嚎哭声，江婉清的脚步在门口定了定，还是抬步走进去。
想来程家二老已经知道消息了，程母手里抱着儿子的照片，跪地痛哭。
江婉清走进去时，他们只抬眼看了她一眼便继续沉浸在悲伤中。
程父叹了一声，抹去眼泪:“唉，你来了，程燃他……”
“报丧的人刚去了我厂里，我都知道了。”
她的声音沙哑，面容憔悴，刚刚出月子，身体还虚，遭受这种打击，又能好到哪里去呢。
“我的儿啊！你怎么这么可怜啊……还来不及看一眼孩子……我和你爸连你最后一眼都没见到……”
儿子去世，父母的悲伤总是不掺一丝假意的，江婉清不知如何安慰，忍不住又落泪。
“你坐下吧，刚生完孩子，正需要休养，程燃的身后事我们给他办，你把孩子带好，他的抚慰款我们一份不要，你拿去抚养孩子……这是我们欠你和孩子的，如果程燃还在，肯定希望看着孩子健康成长。”撑父压抑着痛苦说。
“哟，这是怎么了？”
几人正悲伤间，郭雪芸走过来，倚着门，笑出声来。
“听说你家死人了，啧啧……真可怜呢，还以为会多一帆风顺呢，没想到是个短命鬼，幸好我没嫁进你们家！要我说啊，肯定是她江婉清克夫，哈哈哈……”
郭雪芸现在没工作，没心气，只有恨，巴不得看到人家出事，正幸灾乐祸呢。
“你滚！我们家不欢迎你！”
在人家伤心的时候冷嘲热讽，程母怎么可能不生气呢。
江婉清没力气没精力和她斗嘴，看了眼洪兴。
“把她赶出去！”
“诶……你们敢……诶……”郭雪芸被洪兴推着往外走，砰的一声被关在门外。
她砰砰敲门:“死老太婆！还有江婉清！你们就哭吧！没有程燃，以后的苦日子还多的是等着你们呢！别把眼睛哭瞎了哦，我还要看你们的笑话呢，哈哈哈……”
笑声渐远，程母也哭累了，被丈夫拉着从地上站起来。
江婉清上前:“可以把照片给我吗？”
“不，这是我儿子，我唯一的寄托了。”
“给她吧，孩子还没见过爸爸呢，以后只能看照片了，你也可怜可怜自己的孙女。”
程父从她手里拿下照片，她死死抓着，或许是觉得他的话有道理，慢慢松手。
“我这是造的什么孽啊！为什么不幸总要降临在我们家！”
……
大雨倾盆，雷声轰鸣，程燃在一个农户家醒来，浑身是伤。
一个女孩子端着木盆走进去，看到他醒了，连忙叫人。
“阿爸！他醒了！这个汉人醒了！”
他扶着自己的头，难受得紧，脑子里嗡嗡作响，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他环顾一圈周围的环境，眉头皱得更紧。
“我这是在哪儿？发生什么事了？”
他声音虚弱，就像被人毁了嗓子一样。
女孩的父亲走进来，头上缠着少数民族的装饰，浑身黝黑，是个典型的庄户人家。
“同志，你终于醒了，这是我家，我和我女儿阿妹在山上捡到你的，你被大雨冲下来了，你还记得自己是谁，家在哪儿吗？”
好痛……头好痛……程燃蜷成一团，使劲儿拍打自己的头部，女孩的父亲赶紧摁住他。
“阿妹，去端热水。”
“好，我就去。”
大爷帮他用热毛巾敷头，许久，他终于好受了点，再次醒来。
他非常确定，自己什么都忘了，什么人，从哪儿来，脑子里一点印象都没有……
“没事没事，不记得就暂时在我们这里住下，看你的穿着，应该是个军人，肯定不是坏人，等你休养好了，我们进城问问就知道了。”大爷安慰他。
程燃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换上了粗布麻衣。
“我叫……什么名字？”
“阿爸，他不记得名字，那我们怎么称呼他啊？”
“这……”
“要不就叫他阿野吧，他是我们从野地里捡来的，叫这个名字正好。”阿妹眼里冒星星，看着他的脸，怎么看怎么满意。
能捡个这么帅气的男人回家，她赚了。
“阿野……同志，你看这个名字怎么样？我们先这样叫着，等你记起来了再说？”
“好，听你们的。”
他实在没有力气，醒了一阵，又昏睡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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