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血藤很快软化，渗出几滴暗红色、蕴含着精纯魔能的汁液。
他将其服下，然后闭上眼，开始引导药力修复受损的经脉与脏腑。
林澜守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
看着他因痛苦而微蹙的眉头，看着他额角不断渗出的冷汗，看着他紧抿的、失去血色的薄唇。
一种陌生的、带着酸涩的情绪，悄然漫上心头。
这个强大到足以令三界震颤的男人，此刻却如此虚弱地在她面前，毫无防备地疗伤。是因为信任吗？还是因为……别无选择？
时间在寂静中流淌。石窟内只有他略显沉重的呼吸声，以及远处深渊传来的、永恒不变的罡风呼啸。
不知过了多久，墨渊缓缓睁开眼，吐出一口带着腥气的浊气。
他的气息平稳了许多，虽然距离痊愈还差得远，但至少暂时脱离了最危险的境地。
“感觉如何？”林澜问道，递过去一些用净水术清洁过的、可以食用的类似薯类的块茎——这是她刚才在附近顺便发现的。
墨渊接过，没有立刻吃，而是目光沉沉地看向她，那眼神复杂难辨：“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救本尊？”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探究，“你我仙魔殊途，本应是死敌。此刻本尊重伤，是你脱离掌控，甚至……下手的最佳时机。”
林澜拿着块茎的手顿了顿。她迎上他的目光，没有闪躲：“我说过了，我们现在是同伴。你死了，对我没好处。”
“仅是如此？”墨渊追问，目光如炬，仿佛要看进她灵魂深处。
林澜沉默了片刻。她知道，这是一个关键节点。纯粹的利用关系，在经历了生死与共后，已经显得苍白无力。
她轻轻咬了一口块茎，甘甜的汁液在口中蔓延，语气带着一种她自己都未曾预料的平静：“或许……也不全是。”
她抬起头，看向远处无尽的黑暗，声音很轻：“我只是觉得，一个会在生死关头，选择护住同伴的人，无论他是仙是魔，都不该被轻易抛弃。”
“同伴……”墨渊重复着这个词，嘴角勾起一抹似嘲似讽的弧度，却又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苍凉，“很久很久以前，也曾有人视本尊为同伴，为……至亲。”
他的声音很低，仿佛陷入了某种久远的回忆，带着刻骨的冰冷与痛楚。
林澜心中一动，知道这可能是一个触及他内心深处的契机。她没有催促，只是静静地听着。
“那是本尊尚未堕魔之时……”墨渊的声音飘忽起来，暗红色的眼眸中翻涌着压抑了千年的风暴。
“他是我最信任的师兄，我们一起修行，一起历练，约定要一同守护宗门，飞升大道……我曾以为，世间情谊，莫过如此。”
他的语气渐渐变得森寒：“直到那一天……宗门至宝失窃，所有证据都指向我。
百口莫辩之时，我唯一信任的他，站了出来……指认我，为了一己私欲，监守自盗。”
林澜屏住了呼吸。她能想象到那种被最信任之人从背后捅刀的绝望。
“他说得言之凿凿，甚至拿出了‘确凿’的证据……呵呵。”
墨渊低笑起来，那笑声里没有温度，只有无尽的讽刺与悲凉，“后来我才知道，这一切，不过是他与长老为了除掉我这个‘潜在威胁’，精心设计的局。
因为他们害怕，害怕我的天赋，害怕我会超越他们，夺走他们的一切！”
他的拳头无意识地攥紧，骨节泛白，周身不受控制地逸散出一丝暴戾的魔气，引得周围空间都微微震荡。
“所谓的正道，所谓的同门之谊……不过是一场彻头彻尾的笑话！”
他猛地看向林澜，眼中是千年未曾化解的恨意与孤寂，“从那一天起，我便明白，力量才是永恒！
唯有掌控绝对的力量，才能将命运握在自己手中，才能让那些背叛者……付出代价！”
所以，他选择了堕魔。以恨意为燃料，以孤独为铠甲，走上了那条与整个仙道为敌的道路，最终成为了令三界战栗的魔尊。
林澜静静地听着，心中波涛汹涌。她终于明白，他内心深处那道最深的伤疤来自何处。
那不是天生的暴戾，而是被至亲背叛后，对整个世界产生的绝望与反击。
她看着他眼中那几乎要焚尽一切的恨火与深藏的痛，一种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是怜悯，是理解，或许……还有一丝心疼。
她鬼使神差地伸出手，轻轻覆在他紧握的拳头上。
温热的、带着仙灵气息的触碰，让墨渊浑身猛地一僵。
他难以置信地看向她覆上来的手，那温暖的感觉，与他掌心的冰凉形成鲜明对比，如同黑暗中骤然投入的一缕微光，灼烫得让他想要立刻甩开，却又……贪恋那一丝陌生的暖意。
“都过去了……”林澜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背叛者的确可恨，但用他们的错误来惩罚自己，让自己永远活在恨意里，不值得。”
墨渊死死地盯着她，暗红的眸子里风暴席卷，仿佛下一刻就要将她吞噬。
他从未对任何人提起过这段过往，这是埋藏在他心底最腐烂的伤疤。
此刻被她揭开，鲜血淋漓，痛楚难当，却又因为她的触碰和话语，产生了一种诡异的……舒缓感。
“你懂什么……”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
“我或许不懂你千年的恨。”林澜迎着他的目光，毫不退缩，“但我懂得，被重要之人伤害的滋味。
我也懂得，放下过去，不是为了原谅别人，而是为了……放过自己。”
她的眼神清澈而坚定，里面没有同情，没有惧怕，只有一种平等的、试图理解的凝视。
黑暗中，两人四目相对。
他的手依旧冰冷，她的手依旧温暖。
恨意与暖流在他心中激烈冲撞，千年筑起的心防，在这一刻，被她以这样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撬开了一丝微不可查的缝隙。
他猛地反手，握住了她的手腕。力道很大，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强势，却又小心地控制着，没有弄疼她。
“云芷……”他唤着她的名字，声音低沉而危险，仿佛带着某种确认，“你究竟……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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