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乔歌的声音带着一股无法言说的安定人心的力量，也好像一种描述不出来的魔力，让宛如行尸走肉的谭英，忽然之间就注入了一丝活力。
但这活力不是想要活着的活力，
是她想要诉说的力量。
谭英声音略带哽咽：“小陆厂长，你知道吗？我有多恨自己是个女人，我不想当女人，当女人太苦了，可是我也没办法呀，我生下来就是女的，而且我还不傻，所以这些都成了我的罪。
为什么会这样呢？我做错了什么？
就因为我是女的吗？
所以我从小到大就要遭受这些痛苦和折磨吗？”
陆乔歌没有说话，只是用温和的目光看着她。
“小陆厂长，你知道我多想成为一个男人吗？我要是一个男的，我爸我妈就不会将所有的希望都放在谭铁柱身上。
我要是个男的，我就能拦住我爹妈卖了我大姐。可惜我是女的，我上辈子一定做了极恶的事，所以这辈子才投胎成了女人。”
陆乔歌终于开口：“他们一会儿要来问你话，你好好配合，实事求是，比如为什么放了曲彩凤……”
再多的话，陆乔歌就没法再说了。
希望聪明的谭英能听懂她话里的意思。毕竟又没有单独跟她在一起，此时门口就站着治安所的一个治安员。
处理完伤口的曲彩凤被陈芝扶着上了车。
临走之前，陆乔歌和来送她的朱社长低声的说道：“谭家的情况应该挺复杂的，在处理他们之前公社应该在山根大队好好做做调查。”
朱社长私下里猜测过陆乔歌。
这丫头虽然能力大，可却是一个心肠软的。
只要这人值得她帮，她肯定会伸出手将这个人从泥潭里拉出来，送她走向光明的大路。
朱社长认真的点头：“小陆厂长你放心，我们满山公社一定会认真调查，不会放过一个坏人，也绝对不会冤枉好人。”
陆乔歌意味深长的说：“是啊，但不管咋说，这是老谭家的家事，咱们公社处理的时候也要考虑一下。”
朱社长点头：“没错，就是这个道理。”
一路无话到了军工厂，陆乔歌将人送去了职工医院。
现在能通知的人就只有曲彩凤的公公婆婆和小姑子。
陆乔歌看了一下曲彩凤，淡淡的说道：“明天早上通知吧。”
而此时的曲彩凤闭着眼睛，她也不想见到公公婆婆还有小姑子。
因为他们基本上是断绝了来往。
而她也从来不让公公婆婆来看两个孩子。
公公婆婆来了，就会让她想起那个死鬼丈夫。
她不想跟他们有一点关系。
但现在……她其实希望他们来的，可陆乔歌这样说，她也不敢反驳。
是啊，这么晚了，还是不要让他们来了。
自己这个样子被他们看到了，也不是好事。
曲彩凤假装睡着了。
陆乔歌看了她一眼就出了病房，先是送邵乐和陈芝回了家，半路上正好遇到刚刚得到消息的秦恒之。
陆乔歌将车送回了食品厂的车库，秦恒之则是开车送陆乔歌回家。
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叮嘱她早点休息。然后将一个木盒递给陆乔歌，说道：“这是给你小侄女的。”
陆乔歌接过木盒打开一看，是一个金子做的长命锁。
陆乔歌笑了，说：“我替我小侄女谢谢你。”
秦恒之也笑，临走之前却还是和陆乔歌说：“曲彩凤这件事交给单位处理。”
陆乔歌也正有此意。
她已经做到她能做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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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于某些考虑，曲彩凤这件事情还是压了下来。
不过她回了家，公公婆婆和小姑子也都跟了来。
最高兴的就是曲彩凤的两个孩子，她们喜欢爷爷奶奶还有姑姑，但是妈妈不喜欢，甚至不许吃他们给的东西。
现在爷爷奶奶和她们住在一起，曲彩凤再也不敢发疯去折磨虐待小姑娘了。
小姑娘是最开心的了。
谭英那边，公社的副社长带着人在山根大队做了细致的调查。
对于傻子的行为也是深恶痛绝。
但这傻子也的确是真傻。
朱社长和治安所所长说：“说到底，谭铁柱的父母责任是最大的，如果他们不是一味的溺爱、纵容，甚至包庇，谭铁柱不会做了这么多恶事。”
然后也安慰金大队长：“行了，你也不用自责，不管咋说，也没闹出人命，傻子现在瘫在炕上也不是坏事，最起码他不会跑出去作恶了。”
金大队长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说道：“社长啊，你是了解我的，就从那次傻子打死他媳妇那回，也不是没处理，可咋处理啊，他就是真傻，也不是装的，你说要将他关起来吧，他闹腾的都能将房子拆了，你跟他说什么他都听不懂，他只听那老头老太太话，可偏偏这老头老太太不教他好事。”
这件事情最后被定性为家事了，这是老谭头和老谭太太极力要求的。
本来是要处理谭英，就算不判刑，也要送谭英去农场干活的，而且最少要十年。
但是谭家老头老太太也犯了错，他们也要接受制裁，但现在问题来了，傻子没人管。
出于方方面面种种考虑，又将傻子爹和傻子妈给放了回来。
本来这两人是想要谭英血债血偿的，可在家呆了几天之后，这俩人就受不了了。
主要是家里活没人干了。
眼看着要春耕了，房前屋后的菜地，养的鸡鸭，现在没有包产到户，还要一起出工。
以前谭英是和男劳力一样挣满工分的。
老头好吃懒做，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家里都靠谭英撑着。
两个人合计了几天，被卖走的另一个女儿离他们太远了，几千里之外呢，现在是死是活也不知道。
身边的只有傻儿子还有谭英。
其实他们心里也知道，指望傻儿子养老是不可能的，当初也不过是想娶个媳妇回来生儿育女，给老谭家传宗接代，然后也能伺候傻子还有伺候他们两个。
谁能想到娶回来都没过夜就被打死了，这第二个又出了这么大的事。
不是考虑到这些困难，这俩人现在都被送到了农场去了。
但其实农场也不愿意接收。
这俩人要去就得带着傻子，而且这俩人年龄还大，去了农场能干什么，反倒成了人家的拖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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