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庆饭店的院子里,白幡在风里扯出凄厉的弧度,像无数只招魂的手。刘权的黑白照片摆在灵堂正中,相框边缘缠了圈黑布,供桌上的香炉插着三炷香,烟笔直地往上飘,却被穿堂风搅得七零八落。几个帮众穿着不合身的孝服,有一搭没一搭地烧着纸,纸灰飞起来,粘在他们油乎乎的脸上。
刘胜穿着件黑色夹克,没戴孝,正蹲在灵堂旁边的台阶上,手里把玩着那把五连发,枪管上的血迹还没擦干净。他看艾时从客房走出来,立刻站起来,把枪往腰里一别,语气急促:“艾老弟,跟我来办公室,有事儿说。”
艾时瞥了眼灵堂,供桌前的长明灯忽明忽暗,照得刘权的照片脸色发青。“刘老板这时候找我,不怕冲了灵堂的规矩?”他慢悠悠地说,脚没动。
“规矩?老子的话就是规矩!”刘胜不耐烦地拽了他一把,“别他妈废话,进去说!”
办公室里还弥漫着酒气和血腥味,地上的空酒瓶没收拾,墙角的血迹用石灰盖了层,却掩不住那股铁锈味。刘胜往老板椅上一坐,椅子“嘎吱”响了一声,他从抽屉里摸出个铁皮盒,打开,里面是几叠崭新的钞票。
“这是五千块,”刘胜把钱推到艾时面前,“你先拿着。今天下午,再下去探探那墓,看看主墓室在哪儿,入口咋开。”
艾时扫了眼钞票,没碰:“刘老板这是急着发财?你哥的灵堂还在院里摆着,这时候让我下水,就不怕弟兄们起疑心?”他往门口瞟了瞟,“刚才烧纸那几个,看我的眼神都带着劲,怕是早就嘀咕了。”
“嘀咕个屁!”刘胜往地上啐了口,“老子说啥就是啥!谁他妈敢放屁,我让他跟彪子一样,躺院里喂狗!”他顿了顿,语气放缓了些,“再说,我哥的尸体,我已经让人捞了。”
艾时挑眉:“捞着了?”
“昨晚后半夜捞的,”刘胜眼神闪烁,“我让心腹老三带着俩人,用抽水机抽了半天,在东边的淤泥里摸着了。已经找地方埋了,荒山野岭的,没人能找着。”
艾时心里冷笑,怕不是埋了,是沉得更深了。但他没戳破,只是摇了摇头:“就算捞上来了,我也不能下去。”
“你他妈找抽是不是!”刘胜猛地一拍桌子,铁皮盒里的钞票滑出来几张,“昨天是谁说底下有元青花的?现在让你下去看看,你跟我摆谱?”
“不是摆谱,是忌讳。”艾时抱起胳膊,“道上的规矩,坟头没干,不能动土。你哥刚‘走’,我就往水下墓里钻,万一冲撞了啥,坏了事儿,对你对我都没好处。”他故意压低声音,“再说,那墓里的主儿怕是也不乐意,到时候出点啥岔子,谁担着?”
刘胜被他说得心里发毛,眼神往窗外瞟了瞟,像是怕刘权的鬼魂听见。但一想到那1.5亿的元青花,他又咬了咬牙:“少他妈跟我扯这些封建迷信!我不信那套!”
“你信不信无所谓,我信。”艾时语气平淡,“这行当讲究个顺天应时,强来不得。你要是急,自己带着人下去,我把昨天看到的位置告诉你,成不?”
“我下去?”刘胜像是听到了笑话,“我他妈会潜水?”他盯着艾时,突然明白过来,“你小子是故意刁难我,是吧?”
艾时没否认,从怀里摸出根烟点燃:“我也不绕弯子。想让我下水,可以,我有个条件。”
“啥条件?”刘胜警惕地看着他。
“放了我的两个朋友。”艾时吐了个烟圈,“阿冰和张老二,让他们现在就走。他们跟这事没关系,没必要耗在这儿。”
“放他们走?”刘胜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站起来,手又摸向腰间的枪,“艾时,你别他妈给脸不要脸!那俩人是老子的人质,放了他们,你跑了咋办?”
“我要是想跑,你留不住。”艾时看着他的眼睛,语气平静,“昨天在水库,我要是喊一嗓子,你枪杀亲哥的事就瞒不住了。我没喊,是想跟你好好合作。现在让你放两个人,不算过分吧?”
“你!”刘胜被噎得说不出话,脸涨得通红,胸口起伏得厉害,像是随时要动手。办公室里的空气瞬间凝固,墙上的挂钟“滴答滴答”响着,格外刺耳。
艾时没动,甚至还悠闲地弹了弹烟灰。他算准了刘胜不敢动他——元青花的诱惑太大,刘胜刚杀了哥,急需靠墓里的宝贝稳住帮众,没他这个“向导”,啥也干不成。
果然,刘胜攥了半天拳头,最终还是松开了,往椅子上一坐,喘着粗气:“你让他们走了,我咋信你?”
“你只能信我。”艾时灭掉烟头,“要么放他们走,我下去探墓;要么不放,这墓你也别想挖了。你选一个。”
刘胜盯着他看了足足半分钟,眼里的狠劲一点点退去,取而代之的是算计。他知道艾时说的是实话,现在这节骨眼,没艾时,他啥也干不成。那帮弟兄表面服帖,心里指不定咋骂他呢,要是再挖不到宝贝,用不了三天,就得有人骑到他脖子上。
“行。”刘胜突然笑了,那笑容比哭还难看,带着股被逼无奈的狠劲,“我放他们走。但不是现在,明天一早,让他们滚蛋。”他盯着艾时,“你要是敢耍我,我就是掘地三尺,也得把他们找回来,扒了皮给你看!”
“一言为定。”艾时伸出手。
刘胜没握手,只是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明天早上八点,让他们到门口等着。你要是准时下水,我就让人送他们出镇。”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别想着让他们给你报信,镇上的路我都安排人盯着了,他们敢往派出所跑,立马就废了。”
“我知道分寸。”艾时转身往门口走,走到门口时,突然回头,冲刘胜笑了笑。那笑容很淡,却带着股说不出的意味,像是嘲讽,又像是了然。
刘胜被他笑得心里发毛,抓起桌上的铁皮盒就想扔过去,手举到半空又放下了。他看着艾时的背影消失在门口,突然狠狠踹了脚桌子,桌上的茶杯“啪”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艾时走出办公室,院子里的帮众还在烧纸,火光映着他们麻木的脸。阿冰和张老二被两个小弟看着,站在灵堂对面的墙根下,阿冰正偷偷往这边看,见艾时冲她使了个眼色,眼神亮了亮。
艾时没过去,只是往客房走。他知道,刘胜答应放人本就不情愿,今晚肯定会盯得更紧。但他也没指望刘胜真能“准时”放人——道上的人,说话不算话是常态,他得另做打算。
回到客房,艾时从床板下摸出个小本子,上面记着这几天观察到的动静:刘胜的心腹老三负责看砂石场,手下有五个弟兄;饭店后厨的老王跟彪子是亲戚;镇西头的路口有两个放哨的……他用笔在“老三”和“路口哨卡”下面画了圈,眼神渐渐沉了下来。
灵堂的白幡还在风里飘着,刘权的照片在长明灯下忽明忽暗,像是在冷笑。艾时知道,明天下水探墓是肯定的,但阿冰和张老二能不能走成,还得看今晚的安排。这大庆饭店,就是个吃人的狼窝,多待一天,就多一分危险。
窗外的天渐渐黑了,灵堂的蜡烛被风吹得摇曳,照得院子里的人影忽长忽短。艾时吹灭屋里的灯,靠在门后,听着外面的动静。远处传来几声狗叫,夹杂着帮众的哄笑,像是在喝庆功酒。他知道,刘胜肯定在给心腹们“分好处”,用那些抢来的钱,捆住他们的嘴。
但这没用。艾时心里清楚,靠钱捆不住人心,尤其是手上沾了血的人心。刘胜杀了哥,又弄死了彪子等人,早已失了人心,就算挖着元青花,这位子也坐不长久。
而他要做的,就是趁着这浑水,把人救出去,再捞点实在的。至于刘胜的死活,跟他没关系。
夜越来越深,院子里的笑声渐渐停了,只剩下风吹白幡的“哗啦”声,像有人在哭。艾时闭上眼,养精蓄锐——明天,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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