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地方……”一名幽灵连的年轻士兵看得目瞪口呆，“简直是两个世界。”
“不，这就是一个世界。”郑北轻声说，“一个即将崩塌的世界。”
车队没有在主干道停留，而是拐进了迷宫般的小巷，最终在一座毫不起眼的酿酒作坊后院停下。
这里是他们此行的第一个安全屋。
安顿下来后，郑北开始布置警戒和轮值，而张任则独自一人走进了一间用来发酵麦芽的地下室。
地下室里很黑，弥漫着一股浓郁的麦芽甜味和酵母的酸味。
张任没有开灯，只是静静地站在黑暗中。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黑暗中响起一个极其轻微的脚步声。
一个瘦小的身影从一排巨大的发酵桶后面闪了出来。
“代号‘重锤’？”那人影用一种压抑的、几乎听不清的嗓音问道。
“司令让我给你带了瓶好酒。”张任回答，这是他们约定的暗号。
人影松了口气，走上前来。
借着从地窖门口透进来的微光，张任看清了对方的脸。这是一个看起来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面容普通，身材瘦削，穿着一身酿酒工人的脏衣服，只有那双眼睛，异常明亮，透着与外表不符的精明和警惕。
他就是塔兰军情部门潜伏在金狮城多年的王牌间谍，代号“夜莺八号”。
“你们终于来了。”夜莺八号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我等了你们很久。”
“废话少说。”张任开门见山，“情况怎么样？苏然那小子让我们来，总得有个目标吧？”
“目标很多，但现在不是动手的时候。”夜莺八号立刻说，语气严肃，“国王瓦季姆最近加强了全城的戒备，宫廷卫队和秘密警察到处都是。费多联邦的顾问团也进驻了军方高层。现在城里风声很紧，任何异动都可能引来毁灭性的打击。”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递给张任。
“这是我最近整理的情报。包括王都的防卫部署图，几个关键大臣的住址、安保力量和日常出行规律。你们先在这里待着，熟悉情况。记住，千万不要轻举妄动。等风头过去，我会再联系你们，给你们创造一个机会。”
张任接过情报，却没有看，只是掂了掂。
“等？”他挑了挑眉毛，“等多久？十天？半个月？”
“可能更久。”夜莺八号坦然道，“我的任务是保证你们的安全和行动的成功率。耐心是生存的第一要素。”
“放屁！”张任突然骂了一句。
夜莺八号愣住了。他潜伏多年，接触的都是谨慎的同行或者需要策反的政客，还从未见过如此粗鲁的“友军”。
张任把那个情报包随手扔在旁边的木桶上，发出“啪”的一声闷响。
“老子是‘重锤’，不是他妈的‘绣花针’！苏然派我们来，是让我们把这里砸个稀巴烂，不是让我们来当地下党玩潜伏的！”
他逼近一步，高大的身影在昏暗中给夜莺八号带来了巨大的压迫感。
“等？等敌人把刀架在我们脖子上吗？等他们把网都织好了，我们再一头撞进去？”张
任的声音里充满了不屑，“我们既然来了，这金狮城就别想再安生！什么风声紧，什么戒备森严，那他妈是为别人准备的！对我们来说，整个城市都是漏洞！”
夜莺八号被张任的气势震慑，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他感觉自己面对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头即将挣脱牢笼的野兽。
“你……你想干什么？”夜莺八号的声音有些发颤，“我警告你，没有我的情报支持和周密计划，你们在这里活不过三天！”
“计划？我他妈现在就给你一个计划！”张任咧嘴一笑，笑容在昏暗中显得有些狰狞，“我们不等了。不但不等，我们还要让他们自己先忙起来，忙得焦头烂额，没空来找我们的麻烦！”
郑北不知何时也走进了地下室，他安静地站在张任身后，像一道影子。
他开口了，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头儿的意思是，被动防御不如主动出击。与其躲藏，不如制造混乱，在混乱中寻找战机。”
“制造混乱？”夜莺八号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怎么制造混乱？去大街上开枪吗？那叫自杀！”
“开枪多没意思。”张任摆了摆手，他走到那包情报前，重新拿了起来，这一次，他解开了绳子，抽出里面的文件。
他根本没看那张精密绘制的防卫图，而是直接抽出了那份大臣名单。
“嗯……财政大臣，列夫公爵，贪婪成性，据说家里的金狮雕像是纯金的。”
“军务大臣，博格丹大公，野心勃勃，一直觊觎着国王的宝座，和费多联邦的顾问走得很近。”
“还有这个，内务总管，一个老太监，国王的忠犬，掌握着秘密警察，是所有大臣的眼中钉。”
张任的手指在几个名字上点了点，然后抬起头，看向目瞪口呆的夜莺八号。
“你说，如果财政大臣‘贪污军费’的‘证据’，出现在军务大臣的书房里。然后，一封‘揭发’军务大臣通敌叛国的匿名信，又被内务总管的人截获。会怎么样？”
夜莺八号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他看着张任，像在看一个疯子。
“你……你疯了？！”他失声叫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这会掀起一场政治地震！列夫公爵和博格丹大公背后是两大贵族集团！他们要是斗起来，整个王国的上层都会撕裂！到时候血流成河，金狮城会变成人间地狱！”
“那不正好吗？”张任反问，一脸理所当然，“我们不就是来干这个的？就是要他们斗，斗得越凶越好！他们自己狗咬狗，哪还有工夫管我们这几只过境的‘老鼠’？”
郑北在旁边补充道：“我们需要更具体的情报。列夫公爵的安保漏洞，博格丹大公的秘密情人，内务总管不可告人的癖好。这些东西，比一张防卫图有用。”
夜莺八号的嘴唇哆嗦着，他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
他花了数年时间，小心翼翼地渗透，如履薄冰地收集信息，为的是在最关键的时刻，用最精准的一击，瘫痪敌人一个重要的节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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