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在是件很有意思的事。
何蓁早有掉马的准备，但从未想过，最先揭穿她身份的人，不是同她关系最亲密的夫君，而是同她没什么交集的祁安。
祁安真的那么确定，还是只是在诈她？
何蓁再次庆幸，自己在“装”这件事上，很有些心得。
骤然被揭穿身份，即便心中惊涛骇浪警铃大作，面上下意识摆出的表情不是震惊和愤怒，而是茫然困惑。
何蓁脑子迅速转过一圈后，面上茫然困惑退去，对着祁安无奈一笑。
“只知道你会装傻，没想到真有点本事。”
这话一出，祁安的瞳孔缩了缩，心想果然被自己猜中了。
刚准备说什么，就听何蓁继续道：
“你确实挺厉害，连我认识秦娘子都知道。所以把我抓过来，不是为了威胁我家夫君，而是为了威胁秦娘子？”
“只是可惜了，秦姐姐虽然认识我，可用我来威胁她，显然分量还差得太远。”
何蓁说话的时候，已经恢复了端庄板正的坐姿，脸上洋溢的，俨然是对另一个人的崇拜。
这回愣神的人，轮到祁安了。
“你在说什么？”
这话一出，何蓁基本确定，对方不是抓住了什么证据，真的只是在诈她，整个人更加松弛，再寻不出破绽。
祁安寻不到破绽，站在原地审视沉默半天，没有说话，但眼中写满“他不信”三个字。
何蓁视若无睹，甚至主动给了祁安一个话口。
“怎么你们一个个的，都想找秦姐姐？”
“她只是个商人，除了特别有钱以外，也帮不上什么忙吧？”
何蓁说这话的时候，姿态虽然还端正，但眼神带上了探究，像是切切实实的好奇。
这番表现下来，祁安心中的笃定，开始变得摇摆，嘴上却还不放弃。
“姐姐惯会做样子，我能这样说，自然代表我有确认你和秦娘子是一个人的证据。”
“姐姐与其同我在这里犟，不如同我好好谈正事，也免得出去得太晚，让家里人担心。”
何蓁面上恍然，嘴上死不承认。
“也不知道这么荒谬的猜想，六殿下如何表现得这般笃定。”
“都能猜我是秦姐姐，怎么不猜我是青尧姐姐借尸还魂呢？”
何蓁语气讽刺，祁安却听得眼神微闪。
说何蓁是秦娘子，祁安确实有诈的成份，但也不是全无凭据。
祁安小时候受伤，脑子确实出过一点问题，但没两年就恢复了。
他没告诉任何人的是，恢复之后，他的嗅觉变得格外敏锐。
怀疑何蓁，就是因为他发现何蓁身上的气息，和秦娘子身上一样。
虽然两人行事做派、嗓音和外形都有一定差距，但这些东西都是可以伪装的。
比起这些可伪装的东西，一个人身上的气息，正常情况下是不会变的。
经过几次接触，和让人的长期观察，让他更加笃定。
若不是这次皇帝和太子出事太过突然，按照祁安的性格，是一定要抓现行的。
如今何蓁一点诈不出来，倒是让祁安心中有些动摇——因为二人认识，说不准是气息沾上了？
还有何蓁随口说的那句“青尧姐姐借尸还魂”。
祁安不相信什么借尸还魂，也不觉得何蓁是谢青尧，但如果秦娘子是谢青尧呢？
这个可怕的想法在祁安脑中一晃，他就赶紧丢出去，带着些不满，将注意力重新投注到何蓁身上。
“既然姐姐嘴硬不肯承认，那只能我自己费点功夫去查。”
要查证两个人是不是同一个人，只要看看一个人消失不见时，另一个人还有没有正常活动就知道了。
“只是我现在跟姐姐好好说，姐姐不肯，要是被我查出来，姐姐再想好好说，可就没机会了。”
何蓁并不在意，礼貌做了个请便的手势。
祁安盯着何蓁的脸看了一阵，终是拿她没办法，起身朝房间门口走去。
快出房门的时候，何蓁像是斟酌良久般开口：
“其实六殿下如果只是想找秦姐姐合作，比起绑架人，还不如达成她愿望的好处来得多。”
在这些皇子中，只有祁安因为年纪太小，又曾经出过意外脑子有过问题，并没有和谢青尧接触过。
他是听过那位说起，说秦娘子是谢青尧好友，作为一个女商人，不怕死地搅和进上京旋涡，为的可能是给谢青尧报仇。
这话祁安听了就过了，并没将这话放在心上，甚至心中觉得秦娘子虚伪。
觉得一切不过利益的驱使，为谢青尧报仇，顶多只是个光辉的借口——毕竟得了人家那么多东西呢。
否则他很难想象出，两个没有血缘的女子之间，能有什么样的感情，才会不顾性命为对方报仇。
除非是为自己报仇。
再想想秦娘子的岁数，和经营那些营生的年头。
祁安开始怀疑，何蓁方才的胡说八道，是不是在点他。
如果真的在点他，也不知道这位贺二夫人，跟她家贺郎君究竟是不是一条心。
祁安回头，看到说完话，笑意吟吟看着他的何蓁，脑子里开始浮现这两年，三皇子身上发生的倒霉事。
“哼。”
祁安很谨慎，最终只留给何蓁一声无意义的哼。
目送祁安离开后，何蓁并没有立马去摸玉哨。
而是一直等到那个碗大的口子，光线逐渐暗下来，才一脸困倦躺到床上，埋首吹动颈间玉哨。
祈祷上天保佑，她人还在上京城，否则玉哨也救不了她。
就在何蓁和祁安打着太极，想办法通知人时，京城已经乱了套。
不止高门勋贵闭门谢客，就连平民百姓，也不大上街走动，街道两边的小摊贩也不见踪影。
取而代之的，是满街的官兵。
有那心细的人，还发现那些官兵身上的甲胄，一看就不是出自同一个阵营。
再有些见识的老人，不仅能看出阵营不同，还能根据那些人身上甲胄的标识，说出他们的来处。
“上京……怕是要变天了呀！”
“阿公怎么知道？”
“你们年纪小不认得，我却是认得的，看到那甲胄上的凤羽标识了吗？那是长公主手下的凰翎军！”
“啊？长公主的兵？可那带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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