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进革委会的大门，推开门就走了进去。宽敞的屋子里摆放着几张办公桌，办公桌前的椅子上都坐着胳膊上带着红袖标的人，有男有女，都在无所事事地聊着天。我向两侧看去，两侧各有一个房间，房间的门都关着。
我敞着门，站在门前，身后的冷风吹进了屋内。屋里的人都用不善的目光看向我。一个人用训斥的口吻说：“你是干什么的，进来怎么不关门呢？”
我听到说话的声音，也看到了说话的人。我转身关上门，又转过身看着这个说话的中年男人，说：“我是来投案自首的，我是三大队知青，我叫张仲文。”
说到这里，我就停住了，看向那个中年男人。中年男人一直都在看着我，看到我停下不说了，就问我：“你接着说下去，犯的什么罪，为什么投案自首？”
他说话依旧是用训斥的口吻，我还是站在那里说：“投机倒把。”
说完，我就等着他再问我。他没有问我，却回头对旁边的年轻女人说：“小刘，你去跟杨副主任汇报一下，就说又有一个三大队搞投机倒把的来投案自首，看看是不是跟那个徐大楞一起的。”
旁边叫小刘的女人答应了一声，起身走到左侧的房间门前，敲了敲门。听到里面有人说“进来”，她推门走了进去。不一会儿，她又推门出来，向我走了几步停下，然后向我招手让我过去。我走向了她。
她看着我走过来，就伸手把我引进了杨副主任的办公室。进了办公室，看到办公室内两张办公桌对放着，一面坐着一个中年男人。我不知道谁是杨副主任，就不说话，站在屋里的沙发前，等那个叫小刘的女人走出去并带上了门。靠门一侧坐着的大脸盘子的中年男人说话了：“你先说说你的情况吧。”
我站直身子，看向他说：“我叫张仲文，过这个年就十八岁了，是三大队知识青年，犯了投机倒把罪，来接受惩罚。”
说完，我等着这位副主任继续问话。副主任看我不说了，脸上表情开始严肃起来，沉声道：“为什么停了？继续说下去，你这是交代罪行，我没说停，你就要老实交代，接着说吧。”
我看到这个人的那张宽大的脸盘子上满是戾气，就知道这个人不是什么善类。我在心里提醒自己，说话要注意分寸，不然会遭罪的。于是，我接着刚才的话说了下去：
“我前几天骑车去县里，路过一个小集市，就想进去看看。集市门前有人收费，一人三毛钱。我看到收费就知道这是听别人说过的黑市。出于好奇，我花了三毛钱就进去了。进去后看到也没几个人卖东西，他们卖的东西也没有我需要的。我在里面转了转就想走。这时有人过来跟我搭话，问我要不要猪肉。
快过年了，我们知青人多，我还真想买点肉回去。我就问是什么肉。他说是猪肉，前几天杀的，还有四十几斤，现在冻成一块了，切不了。如果我要，就得全部都要。不要票，六毛一斤，按四十斤算，给他二十四块钱就行。我算了一下，身上的钱够了，就去外面等他。过了不长时间，就看到他扛个袋子过来了。走到我面前打开袋子，我一看确实是猪肉，是腰条。
我没犹豫，拿钱给他后，就把装肉的袋子扎好绑到车后座上，骑车回去了。
回到队里，我就去了徐大楞家里还自行车。我骑的车子是借他的。到了他家，就跟他说我在县里买了些猪肉，便宜，不要票，六毛钱一斤。他看了肉也觉得挺好的，问我从哪买的。我只是说是在县里，详细的没跟他说。”
我说到这里，就被那个副主任打断了。他看着我说：“你是替徐大楞来脱罪的吧？他都已经认罪了。他交代的也是在县里买的冻猪肉。他已经供出你来了。你跟他是同伙。我们还想去抓你呢，你自己来了也好，省得我们再费事去抓你了。”
我一听不好，这个老货是一个都不想放走。徐大楞不会供出我，更不会提我的名字。我都在这讲了半天了，我的名字也早说了，他才说这种话，还真拿我当小孩子了。
这样不行，徐大楞出不去，我进来了有什么用？必须想办法让他们放走徐大楞。
我想到了小兵。不是说小兵是哪个革委会领导的大舅哥吗？那就对不起小兵了，用小兵威胁这个副主任。
我想好了，用小兵威胁他，就得豁出去自己，有什么事都冲着我来吧！
我笑了，笑着坐到沙发上，还翘起二郎腿看着这个副主任说：“敢问主任贵姓？”
这时，两个中年人都站起来了，看样子要教训我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人。
我怕这俩老货一起过来揍我，就不想刚端起来的架势散了，就赶紧说道：“我是小兵哥的朋友，你们二位主任应该有一个是他的亲属吧？”
我其实不是在赌他们是不是小兵的那个妹夫，我是肯定的。因为革委会只有三间房，两侧办公室一定是主任和副主任的。这间房有两个人，不用猜了，就是副主任。主任是只有一个的。
我父亲也是副厂长，这个我还真懂。小兵的后台是革委会领导，如果是主任，那就不用说是领导了，直接说后台是革委会主任不是更牛逼吗！所以我猜是副主任没错的。你不是一把手，你就不能在这里一手遮天，我就能威胁你。
我还是笑着看着他俩脸上的表情，就看到大脸盘子的中年人对那个中年人说：“曹主任，我能跟这个小同志单独聊聊吗？”
那个叫曹主任的说：“老杨，你家的事情我也不想听。不过你心里清楚你那个大舅哥的所作所为。这是举报到主任那里的，别弄到主任向上面交不了差。你知道该怎么办了。好了，我先出去了，完事告诉我一声。”
说完，他就出去了，并把门带严实了，才听到走了的脚步声。
“杨副主任是吧，我今天来投案自首，就是为了让你们放走徐大楞。事情是我做的，举报也是我们知青点的知青。我什么都清楚，所以你最好不要有刚才的想法。”我冷冷地说。
杨副主任看着我，狠狠地说：“我答应你放徐大楞走，你在这里要是敢乱说话，我就能想办法整死你。你信不信？”
我还是笑着，一会儿又有些神经质地一脸冷漠地看着他说：“小兵是我的好大哥，这些肉就是他卖给我的。他还卖给过我大豆，还有很多。你现在就把我弄死行吗？我不死，你睡不着觉。睡不着觉的原因就是，你也怕死！”
说完，我就又笑了，笑着笑着就哈哈大笑起来。
杨副主任看到我有些癫狂的样子，害怕了。我站起来，指着门，冲着他说：“你出去把徐大楞放了，我就闭嘴。我要在这看着徐大楞出去。”
说完，我又坐回沙发上，仍是翘着二郎腿看着他，表情欠揍至极。
杨副主任没有出去，在我面前拿起电话。我听着是打给主任的。他在电话里向主任汇报了我来自首的经过，以及我说的买肉经过，最后说是抓错人了，这个人才是投机倒把的人。
主任的话从话筒里传出来，听着不清晰，应该是同意杨副主任提出的放人。最后杨副主任说：“是的，主任，马上去办。”
放下电话，他对我说：“马上就放徐大楞。一会我让人先把你看押起来，记住，管住你的嘴。”
说完，他就开门出去了。不一会儿就进来两人，过来就一边一个架起我的双臂往外拖。出去就看到徐大楞已经被人推出了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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