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惊讶地看着这个女人，问道：“一成是多少钱？”
“三万多吧。”她轻描淡写地回答。
“你是说三万多？”我瞪大眼睛，一脸不信。她看着我这副样子，忍不住“噗嗤”一笑，笑容如同花蕊般绽放，美得令人窒息。
她看到我从惊讶变得有些花痴，便抿紧了嘴，但脸上的笑容仍在。我有些不好意思，用手搓了搓脸，说：“我没见过这么多钱，也没听说过谁有这么多钱。你说你有三万多，我当然会是这个样子了。你真的有这些钱？”
“你不觉得这很脏吗？我是贪污得来的。这些证据交上去，你觉得这些钱还是我的吗？”
她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哀怨。
我这个人虽然有些小正义，但更市侩。心里想：“钱谁不喜欢呢？”可是一想到那笔钱会交出去，就像自己的钱没有了一样难受。想了想，我问她：“那赵四海和大矿长不得贪污二十多万？他们都够枪毙的了。”
“他们贪污的可不止这些，还有很多没有在账上。我能看到的就这些。王矿长应该还查到了一些别的。”她叹了口气，接着说，“你可能不知道，我现在已经被停职了。我被停职就证明王矿长已经查到了我手里的账。我知道自己跑不了，想主动交出来，只是不知道王矿长能不能放过我，所以找你帮我试探一下。”
“如果王矿长能放过我，我就把账交出来。他要是想把我也弄进去，我宁可烧了那些账本也不会拿出来。”她的语气很坚定。
我想着她的那笔钱，心里也琢磨着煤炭生意能挣多少钱，就问她：“这煤矿真的能挣这么多钱吗？”
她反问我：“你知道你们的矿井一天正常能出多少煤吗？”
这个我还真知道，张口就说：“正常出煤，三班倒，一天一宿三十吨左右吧，一个月差不多在七八十吨那样。”
她又问我：“一吨二十二块钱，你自己算算你一个月能卖多少，一年能卖多少？”
我没有算，因为已经知道是多少了，就说：“十个靠挂井口，赵四海一年拿到的钱为什么才这些呢？不太对。”
“你算的是八号矿井。像这样出煤多的矿井就三个，其余的没有你说的那么多。再加上矿长再私下卖一些，把钱揣进自己的口袋，刨去成本，也就这么多了。”她解释道。
“你们盲流再出点事赔点钱就更少了。所以赵四海才会那样对你们，因为给多了都是他自己的钱。这回你明白了吗？”她看着我，眼神里有些无奈。
我又有些幼稚地问她：“他要是把安全抓上去，哪有这些事？他是自找的。”
她看了我一眼，就像看傻子似的说：“你知道按照大矿标准建设安全矿井需要多少钱吗？不要说按照大矿标准，你们的矿井太浅了，也太小了，也用不着那样。可是那也是一笔不小的钱。他挣得那些钱全扔进去都不够。你以为他愿意看着你们的死？他为了挣钱，也是没办法。”
听完王会计说的这些，我觉得自己真的有些天真了。
这几天一直想着怎么把矿井的安全生产抓上去，不能像现在的矿井这样那样。想要安全就是不断地投入钱，不想着安全，就是工人伤亡。
现在这么多同乡跟着我，安全这肯定是要的，可是钱难道就不要了吗？我突然有些灰心了。
王会计知道我现在心里想的是什么，就又说道：“你是不是现在有些灰心了？我听说你跟王矿长保证了，要完善矿井的安全设施，把安全生产抓上去。我觉得很好，最起码你是个有良心的人。”
“挣钱是要挣的。把矿井的安全抓上去，是一劳永逸的。你现在可能是看不到钱，将来呢？我相信你的眼光不会像赵四海一样短浅。”她的眼神里满是鼓励。
我知道她是在鼓励我，也知道自己现在不能灰心，就笑了笑说：“我知道。我其实也没想着要挣多少钱。可是跟着我的这些人我不能让他们看不到钱。我经营这个矿井，股份不是我一个人，也不是几个人，是几十人的。这个你不知道吧。”
这回轮到她惊讶了。她真的在重新审视我，不过她没有不相信我的话。她相信我，因为她看到了我说话时表情是坦荡的。她问我：“你说说你占几成？”
“我占一成。其他管理按照贡献不同股份不同，管理人员一共两成。所以工人四成，他们平均分。剩下的三成归你们劳动服务公司。”我解释道。
她听着我说的股权分配有些诧异，又问我：“这种股份分配方案是谁想出来的？”
“最初是我提议的，后来是我的同乡李文革完善了方案。”我回答。
她没有想到我们这些盲流子里藏龙卧虎，开始对我们有些欣赏了。
她向我伸出手，说：“认识一下，我叫王琳。如果我这次能逃脱法律制裁，我可以加入你们吗？”
我一直都没有轻视这个女人。虽然她和赵四海同流合污，但我还是愿意相信她不是一个坏人。况且我们真的需要一个会计。
一开始我还想着用罗会计，现在我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如果这个女人能帮我，那我可就真的是如虎添翼了。
想到这里，我没有犹豫，紧紧握住了她柔软的小手，说：“我叫张仲文。你能加入我们，是我的荣幸。我期待你的加入。”
她抽出手，幽怨地看了我一眼，“我能不能加入，就看你在王矿长面前怎么帮我说话了。不出意外，明天王矿长就会去矿井找你。”
我看了看自己的手，有些小尴尬，但很快恢复了神情，“我会尽力的，你放心。就是你的赃款一定要上交。我会跟王矿长说明这一点。因为你是为了工作，不得不跟他同流合污。但是你为了将来有一天会事发，就做了留有证据的准备。我觉得我这样说，你就是戴罪立功了。”
她笑着点点头，“希望如此吧。那我就先谢谢你了。聊了这么长时间，我也该走了。这时候你我都要小心赵四海狗急跳墙。”
我说：“好的，我也要回去了。再见吧！”
说完，我们就各自分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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