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宗成法！”
“与民争利！”
朱棣默默念叨着周有光说的最为铿锵有力的八个字。
这也是他在看大明原本的历史时，其上出现的最多的两句话。
不单单是文官在说，一些被忽悠瘸了的皇帝也在说。
就比如那位明孝宗朱佑樘。
就好像这两句话已经成为了一种政治正确，不说这两句话，就好像是十恶不赦一般。
而只要说了这两句话，无论你目的是为了什么，都彷佛举起了正义大旗，无论是谁都不得反抗了一般。
这是一种朱棣极其厌恶的政治生态。
所以在如今自己登基，第一次参加大朝会时，听到有官员竟然如此堂而皇之直接把这两句话拿出来，朱棣心里第一个反应就是厌恶。
不过面上他却是不动声色，从太监手里接过周有光的奏疏，大致的扫了一遍，发现上面依然还是这些陈词滥调，便随手把奏疏交给旁边的贴身太监。
然后他才目光一转看向下方的蓝武，笑道：“凉国公，你可有什么话说？”
“臣自然有话要说！”
蓝武同样一步跨出，先是朝着上方的朱棣躬身行了一礼，这才转过头看向周有光笑问道：“周大人说我蔑视太祖，不知我说了什么话，做了什么事蔑视了太祖？”
“不遵太祖法令，身为我大明官员，却参与经商，与民争利，这不是蔑视太祖是什么？”周有光沉声问道。
“呵呵！”
“这倒是奇了怪了！”
“我家的那些店铺有的在洪武朝二十六年就已经开业了，我记得周大人还去过我家甜心阁买过蛋糕，怎么这么多年都不弹劾本公，偏偏要等到太祖他老人家仙逝了，你突然冒出来弹劾！”
“周大人，我倒是要问问你，你安的什么心呢？”
“莫非就因为周大人的籍贯是福建？”
周有光闻言面色不由一变。
“凉国公，我等就事儿论事，你此话是何意，莫非还要进行地域攻击不成？”
“呵呵，不敢！”
蓝武脸上的笑容不变，继续道：“只是因为本公最近把福建一家叫做茶老会的商帮几个主事之人请去了北镇抚司昭狱喝茶，询问一些事情，和福建籍的官员有些不睦，所以才会有此一问。”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周大人便是福建籍，洪武二十二年的进士，当时也接受了茶老会的资助，那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周大人突然上奏疏弹劾我，也是公报私仇，结党营私呢？”
“一派胡言！”
“我虽然受过资助，但我等都是君子之交，何时有过结党营私之举？”
“凉国公你这纯属于血口喷人！”
周有光气的脸色涨红，声音不由自主的就开始有些急切起来。
蓝武只是盯着他，语气不紧不慢的继续道：“是吗？”
“那我怎么听说，周大人的儿子三年前在地方失手打死了人，周大人通过茶老会，同福建地方的官员和士绅联系，你们铿锵一气，通过威胁、利诱等手段，让苦主不敢到县衙告状，最终只是了了的赔偿了苦主三十两银子就了事儿了呢？”
“这难道不是结党营私？”
周有光闻言脸色瞬间大变。
这件事的确是他通过茶老会做的，也是他心中一直以来的一根刺。
他之所以如此为茶老会冲锋陷阵，就是因为这个把柄在茶老会那几个管事儿的手里捏着。
但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这边才刚刚开始弹劾蓝武，设法营救，蓝武竟然就已经知道这件事了。
他脸色有些苍白，但依然嘴硬道：“凉国公，这话可不能乱说，下官根本就不知道此事。”
他的声音比起刚才已经弱了不少，气势上已经彻底完败。
“凉国公，这是大朝会，不是你们北镇抚司衙门。”
“如今乃是周大人弹劾你身为官员，却参与经商与民争利之事，而不是你审问周大人儿子是否杀人。”
“你这完全就是在混淆视听。”
突然就在这时，又是一个官员站了出来。
被蓝武盯着，已经有些心惊胆颤的周有光闻言，瞬间也反应了过来。
“对啊！”
“这是大朝会，又不是他锦衣卫的衙门，再说了正所谓民不举官不究，那件事我处置的很干净，根本就没证据能证明我结党营私。”
“不对，我根本就没有结党营私。”
“我何必害怕啊！”
“没错！”
“凉国公，若是本官有什么罪责，凉国公尽管弹劾，让刑部、大理寺，都察院，甚至是锦衣卫追查、寻找证据，但如今要说的是你私自经商，与民争利的事情，你莫要混淆。”
蓝武看着经过提醒，好像又有了底气的周有光，不由就瞥了那说话的官员一眼。
刑部右侍郎杨溥，原本历史上大名鼎鼎的三杨之一。
他没有再理这个杨溥，而是依然盯着周有光：“好，既然周大人一直追问，那我便告诉你，本公经商乃是奉了圣旨的。”
“是太祖他老人家亲自首肯答应了的。”
“不信周大人便去甜心居的大门上去瞧瞧，看看那招牌上的三个字是谁写的。”
“这是太祖他老人家感念我蓝家的功劳，而我父亲当时新丧，我又年幼，无依无靠，特事特批的。”
“周大人莫非觉得我蓝家作为世袭罔替的大明国公，受不起这一点特殊待遇？”
“还有，周大人口口声声说我家经商与民争利，你又是凭什么这么说，我家经商招聘的所有员工开的工钱一直都是整个京城最高的，包括船厂、甜心阁、以及各种酒楼，我家的这些生意保证了五千多百姓衣食无忧，生活富足。”
“况且我家年年缴纳税款，年年向朝廷捐钱捐物，这与民争利的帽子如何能扣到我家头上。”
“我倒是想要问问周大人你，你口中说的这个民，到底是谁？”
“这……！”
周有光再次被问的哑口无言。
反而是旁边武勋行列里的李景隆、常升等人看着蓝武挥斥方遒，指点江山的模样，被惊的张大了嘴巴。
“卧槽，原来武勋经商也可以说的这么冠冕堂皇！”
“养活了五千多百姓衣食无忧……这话说的好啊！”
“学到了，学到了，以后再有人说我与民争利，我便也这样说。”
此刻并没有上朝，而是躲在旁边偏殿偷听的朱高煦同样被蓝武这一番话震的目瞪口呆。
他赶紧掏出一个随身带着的小本本，快速的把蓝武刚才那几句话记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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