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武很清楚一件事，徐辉祖的死，不仅仅是一个人的逝去。
更标志着，一个时代的彻底终结。
从今往后，大明的武勋阶层，再也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拥有与他蓝武分庭抗礼的资格和声望了。
徐辉祖的死，像一块巨石，投入了大明朝堂这片看似平静的湖面，激起了无数暗流。
最先感受到这股寒意的，是文官集团。
内阁值房。
杨士奇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手中捧着一份奏疏，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徐辉祖死了。
那个唯一能在军中和蓝武掰掰手腕的老国公，唯一能让蓝武稍微忌惮的老国公就这么没了。
这意味着什么，他比谁都清楚。
从今往后，整个大明军队，上至五军都督府，下至各地卫所，都将成为蓝武的一言堂。
再也没有人能制衡他了。
一股彻骨的寒意，从杨士奇的脚底，直冲天灵盖。
他忽然觉得，自己之前那些蛰伏隐忍，等待时机反击的想法，是何等的可笑。
等？
还等得到吗？
蓝武的权势，已经膨胀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地步。
皇帝年轻，对他言听计从。
军中，他一言九鼎。
现在，连最后一个能和他唱反调的武勋元老也死了。
这大明，究竟还是不是朱家的天下？
杨士奇的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他看了一眼身旁的杨荣和杨溥，发现他们两人的脸上，同样是一片凝重与忧虑。
整个内阁，都被一层名为“蓝武”的阴影，死死地笼罩着。
而另一边。
乾清宫内，气氛同样压抑。
朱瞻基穿着一身素白的孝服，独自坐在空旷的大殿里。
皇奶奶的离去，带走了他心中最后一片温暖的港湾。
而徐辉祖的死，则让他清醒地认识到，自己所面临的，是何等严峻的局面。
旧的武勋集团，随着徐辉祖的死，彻底烟消云散。
新的武勋集团，则完全是以蓝武为核心，由他一手提拔起来的。
整个大明的枪杆子，都牢牢地攥在了他那位师父的手里。
朱瞻基捏紧了拳头。
他想起了那本手札，想起了自己那“活得比他长”的策略。
可现在，他忽然觉得，这个策略，是何等的被动，何等的无力。
等待，真的能等来自己想要的结果吗？
万一……
万一师父他，比自己活得长怎么办？
毕竟如今蓝武还不到五十岁，最关键的是看起来年轻的不像话，像是三十多岁的人。
一个可怕的念头，不受控制地，从他的心底冒了出来。
万一自己死了，而蓝武还活着，他朱家的江山真能的继续传续下去吗？
他不敢再想下去。
死亡的阴影，与权臣的威压，如同两座大山，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
凉国公府。
蓝武换下朝服，独自一人，来到了后院的池塘边。
秋风萧瑟，吹得一池残荷簌簌作响。
他负手而立，看着满池的萧条景象，心中，却出奇的平静。
徐辉祖的死，对他而言，并没有太大的触动。
严格算起来的话，徐辉祖在原本历史上早就应该死了，但因为蓝武，却是多活了将近三十年。
自己虽然一直压了他一头，却也对得起他了。
他真正在意的，是徐辉祖死后，整个朝堂格局的变化。
他很清楚，自己的权势，已经达到了顶峰。
功高震主，权倾朝野。
这八个字，就像一把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随时都可能落下来。
虽然他并不怕。
但他也知道，自己那位学生皇帝，此刻心中，恐怕早已是惊涛骇浪。
君臣之间的猜忌，是刻在人性里的原罪，无人可以幸免。
接下来，朱瞻基会怎么做？
是会继续隐忍，还是会开始尝试着，做一些小动作？
蓝武的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他很期待。
他很想看看，自己这位学生，在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之后，到底成长到了哪一步。
就在这时，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
“夫君。”
是朱芷容的声音。
她走到蓝武身边，将一件披风，轻轻地披在了他的身上。
“天凉了，别着了风寒。”
蓝武回过头，看着妻子那张温柔关切的脸，心中一暖。
他反手握住朱芷容的手，触手一片冰凉。
“怎么不多穿点？”
他将妻子的手，拢在自己的掌心，轻轻摩挲着。
朱芷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靠在他的身边，看着眼前的残荷。
夫妻二人，就这么静静地站着，享受着这难得的宁静。
许久。
朱芷容才轻声开口，打破了沉默。
“夫君，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她虽然身在后宅，但朝堂上的风云变幻，她又岂会一无所知。
大舅舅的死，意味着什么，她比谁都清楚。
蓝武笑了笑，将妻子揽入怀中。
“什么怎么办？”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改革不能停，大明也还需要我！”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沉稳，带着让人心安的力量。
“你放心，有我在，这大明的天，塌不下来，也乱不了。”
朱芷蓉将头靠在丈夫宽阔的胸膛上，听着那沉稳有力的心跳，心中的不安，渐渐消散。
是啊。
有他在，这天，就塌不下来。
蓝武搂着妻子，目光再次投向那满池的残荷。
他知道，平静只是暂时的。
朝堂之中，一场新的风暴，正在酝酿。
而他，已经做好了迎接一切的准备。
时间再次悄然而过，转眼几个月过去，海外卫所的事情，终于告一段落，而随着新年临近，整个朝堂上的氛围也开始变得诡异起来。
这既是因为蓝武一直在强势推广的官绅一体纳粮之策，更是因为朱瞻基这位皇帝这些天开始频繁的前往京营巡营的态度。
甚至朱瞻基开始有意的用上直亲军的将官来代替京营中的事情。
这些事情他虽然做的隐秘，但蓝武作为大将军，京营大都督，岂会看不到这些事情。
当然从始至终，蓝武都没有过激的反应，对于朱瞻基这种暗暗纂取军权的行为好似根本看不到一般，依然在有条不紊的做着自己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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