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灵儿站在咖啡馆门口第三次整理自己的衣领时，才意识到自己的手指在微微发抖。她深吸一口气，推开那扇挂着风铃的玻璃门，风铃清脆的声响让吧台后的老板抬头冲她笑了笑。
\"约了人？\"老板擦着咖啡杯问道。
都灵儿点点头，目光扫过店内寥寥几位顾客，最后落在靠窗位置的一个背影上。那人穿着简单的白衬衫，肩膀的线条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挺拔。她捏了捏背包带，心跳突然加快——万一不是他呢？万一这个背影转过来是个陌生人呢？
\"云...云端先生？\"她走到桌前，声音比想象中还要细弱。
那人转过头来，都灵儿感到一阵眩晕。屏幕那端温和的声音突然有了具体的形象——浓密的眉毛下是一双带着笑意的眼睛，鼻梁高挺，下颌线条干净利落。他比她想象中年轻太多，也英俊太多。
\"叫我云川就好，这是我的真名。\"男人站起身，嘴角微微上扬，\"你比直播里看起来更...\"
都灵儿下意识地接话：\"更普通？\"话一出口就后悔了，她不该这样贬低自己。
\"更真实。\"他纠正道，眼睛里闪烁着某种让她脸颊发热的光芒。
都灵儿在他对面坐下，手指不安地绞在一起。她今天特意穿了最好的连衣裙——一条二手店里淘来的淡蓝色棉布裙，领口有些泛白，但洗得很干净。而眼前的男人，尽管穿着看似普通的衬衫，举手投足间却有种说不出的优雅，袖口露出的手腕上戴着一块看起来价值不菲的手表。
服务员送来两杯咖啡，都灵儿道谢后双手捧起杯子，感受着温热的瓷杯传递到掌心的温度。她小抿了一口，浓郁的香气在口腔中扩散。这家店的咖啡对她来说算是小小的奢侈，平时她只舍得喝店里提供的员工饮品。
\"怎么样？\"云川问道，\"听说这里的咖啡豆是老板自己烘焙的。\"
\"很好喝。\"都灵儿又喝了一小口，让液体在舌尖多停留了一会儿，\"有种...果香？\"
云川眼睛一亮：\"你能尝出来？这是哥伦比亚的豆子，处理时加入了热带水果发酵。\"
都灵儿惊讶地看着他：\"你对咖啡这么了解？\"
\"只是...业余爱好。\"云川似乎顿了一下，迅速转移话题，\"你昨天直播时唱的那首新歌，副歌部分的转调很特别，是怎么想到的？\"
谈到音乐，都灵儿放松下来。她从包里掏出一个小本子，翻到记满音符的那页：\"其实是先有的歌词，'在钢筋森林里寻找四叶草'这一句，我觉得应该有种...突然遇到奇迹的感觉，所以...\"
\"所以用了小三度转调。\"云川自然地接上，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出节奏，\"像这样？\"
都灵儿瞪大眼睛：\"你懂乐理？\"
\"小时候学过一点钢琴。\"云川笑了笑，\"不过后来工作忙，就荒废了。\"
\"你在什么公司工作？\"都灵儿好奇地问。
\"一家...投资管理公司。\"云川的目光略微游移，\"很无聊的文书工作。你呢？除了咖啡店打工和直播，还有什么梦想？\"
都灵儿没有注意到他的不自然，她被这个问题点燃了眼睛：\"我想做一张自己的专辑，不需要多专业，只要能完整表达我想说的故事。\"她翻开本子的另一页，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歌词，\"这些是我这几年写的，有些是在公交车上，有些是在打工间隙...\"
云川接过本子，认真地阅读起来。都灵儿看着他低垂的睫毛，突然有种奇妙的感觉——这些从未给任何人看过的私密文字，此刻正被一个近乎陌生的人阅读着，却丝毫不觉得被冒犯。
\"'在垃圾桶里寻找鲜花，为每片花瓣写一首挽歌'...\"云川轻声念出其中一句，抬起头，\"这很美，也很悲伤。\"
\"那是我看到楼下花店丢弃的残次品时写的。\"都灵儿解释道，\"那些花其实还很美，只是不够完美到被卖出去。\"
云川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问道：\"如果有机会，你会为那些花办一场展览吗？让它们被看见？\"
这个出乎意料的问题让都灵儿愣住了。她从未想过自己的小观察能被赋予这样的意义。
\"我...没想过。\"她诚实地说，\"但听起来很美好。\"
他们就这样聊着，从音乐到文学，从城市街角的小故事到各自童年的回忆。云川说他小时候养过一只猫，后来跑丢了；都灵儿则分享了她如何在高中时用捡来的破吉他自学了第一个和弦。窗外的阳光渐渐西斜，咖啡馆里的客人换了一拨又一拨，他们却浑然不觉。
直到服务员过来提醒他们要打烊了，都灵儿才惊觉已经过去了四个小时。
\"天哪，我居然说了这么多。\"她不好意思地捂住嘴，\"平时我很安静的。\"
\"我很享受。\"云川微笑着说，招手示意结账。
都灵儿立刻掏出钱包：\"我们AA吧。\"
云川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点了点头：\"好。\"
服务员拿来账单，都灵儿看了一眼数字，心里暗暗计算着这相当于她两天的餐费，但还是毫不犹豫地付了自己那份。云川注视着她的动作，眼神复杂。
走出咖啡馆，暮色已经笼罩了城市。都灵儿看了看公交站牌，末班车还有十分钟到站。
\"我送你回去吧。\"云川提议道。
\"不用了，公交很方便的。\"都灵儿摇摇头，突然想起什么，\"对了，你说你是来出差的？住在哪个酒店？\"
云川似乎被这个问题噎住了：\"啊，在...在金融区那边。\"
都灵儿眨了眨眼。金融区的酒店最便宜也要一晚八百起，这可不像是\"普通上班族\"会选择的住宿。
一阵微妙的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都灵儿感到一丝困惑爬上心头——这个自称普通白领的男人，为何总在不经意间流露出与身份不符的细节？
\"下周三有场钢琴音乐会，\"云川突然打破沉默，\"你...有兴趣一起吗？\"
\"音乐会？\"都灵儿重复道，心跳突然加速。
\"是马克西姆的巡演，就在市音乐厅。\"云川说，随即似乎意识到什么，补充道，\"公司发的福利票，不用就浪费了。\"
马克西姆的音乐会。都灵儿曾在直播平台上看过他的演出视频，最便宜的门票也要她半个月的工资。公司福利？什么样的公司会给普通员工发这种福利？
\"我周三晚上要直播...\"她犹豫道。
\"就当是取材？\"云川的眼睛在暮色中显得格外明亮，\"我们可以把感受融入下一首合作作品。\"
都灵儿看着他的眼睛，那里面有一种让她无法拒绝的期待。最终，她点了点头：\"好啊，那就...周三见？\"
公交车适时地到站了。都灵儿挥手道别，上车后透过窗户看到云川站在原地目送她离开的身影，修长挺拔，与周围匆忙的人群格格不入。
车上，都灵儿反复回想今天的会面。云川谈吐优雅，对咖啡和音乐的理解专业得惊人，却自称做着普通的文书工作；他住在金融区的高档酒店，却穿着看似平价的衣服；他手腕上那块表，虽然样式简单，但质感怎么看都不像便宜货...
最奇怪的是，当他谈论音乐时眼中闪烁的光芒，与他在咖啡店打工时遇到的落魄音乐家们如出一辙——那是一种超越物质的热爱，不该出现在一个朝九晚五的公司职员眼中。
都灵儿摇摇头，告诉自己不要多想。也许他只是个家境不错、受过良好教育的普通上班族而已。她掏出手机，想给云川发条安全到家的消息，却发现自己甚至不知道他的全名。
\"云端先生...\"她轻声念出这个网络Id，突然感到一阵不真实。今天下午那个活生生的人，与网络那端的神秘听众，真的是同一个吗？
与此同时，云川站在路边，看着公交车远去的方向，拨通了一个电话。
\"周秘书，帮我查一下马克西姆音乐会的票...对，要两张最好的位置。\"他停顿了一下，\"不，不要用我的名义订。匿名。\"
挂掉电话，云川深吸一口气。他今天刻意穿了最普通的衣服，摘下了常戴的手表，甚至提前半小时到咖啡馆观察普通人的举止，试图融入其中。但都灵儿捧起咖啡时那种珍视的神情，谈论音乐时眼中闪烁的光芒，以及坚持AA制时的倔强，都在提醒着他——他们来自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而他撒的谎，似乎正在像滚雪球一样越来越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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