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谅，恩赐。
季清柠一直到回家，脑海里一直反复闪现这两个词。
墨池的意思是，他原谅她了？
当年蓄意接近他，后来又瞒着他偷偷生下宥宥，这些都原谅了？
季清柠鼻子微微有些发酸。
那恩赐的意思，是不是他喜欢宥宥，所以觉得宥宥是上天对他的恩赐？
宥宥这时候跑过来，
“妈妈，爸爸刚刚教我写了新名字，容恩这个名字好好听诶，跟宥宥一样好听，就是‘墨’这个字好难，笔画好多。”
季清柠笑着把她抱在膝盖上，
“是挺多的，爸爸小时候写这个字应该跟宥宥一样烦恼。”
宥宥鼓腮帮子，
“才不，爸爸说，他很聪明的，爷爷教了他一遍，他就记住了。”
季清柠扬眉，
“教一遍就会了？”
转念一想，也不是不可能，墨池的智商一向高，什么东西一看就会，那个时候他组装婴儿床，图纸也是只扫了一眼。
“宥宥是爸爸的宝宝，肯定比爸爸差不到哪里去，爸爸一遍就写会了，宥宥多练习几遍，应该也会了。”
宥宥丧气，
“宥宥也是这么想的，可是宥宥练了一张纸那么多，还是觉得好难，爸爸说，我大概像到姑姑了，姑姑那个时候写‘墨’字，学了一个星期那么久，爷爷都快被她气死了。”
宥宥说到这里，圆圆的眼睛一眨一眨，
“妈妈，姑姑是谁啊？为什么宥宥从来没有看见过她？”
姑姑，墨晗。
季清柠眉眼间的温柔顷刻间褪去，只剩下淡漠。
“她是爸爸的妹妹，几年前去世了。”
“去世？是死了的意思吗？”
季清柠点头，此时，墨池刚好从书房出来，看见宥宥坐在季清柠腿上，眉梢微扬，几步走过来，将宥宥抱起来。
“宥宥，爸爸不是说这几天不能让妈妈抱吗？”
宥宥尴尬地吐了吐粉舌，
“刚刚忘记了。”
墨池食指戳了戳宥宥的鼻尖，
“刚跟妈妈聊什么呢？”
“聊‘墨’字好难写，还聊了姑姑，妈妈说姑姑是爸爸的妹妹，还说姑姑去世了，爸爸，姑姑为什么会去世，她跟小满一样，生病了吗？”
小满是宥宥之前的一个病友，比宥宥大一岁，后来医治无效，死亡，宥宥还因此伤心了很久。
小孩子问话常常无心，但落在墨池跟季清柠两人的耳朵里，却不是那么回事。
这个名字，相当于埋在两人中间的一枚炸弹，稍不注意，引爆，两人都会尸骨无存的那种。
季清柠不知道墨池会怎么回答宥宥这个问题，等了几秒，墨池终于开口。
“不是生病，是意外，她自己不小心从楼梯上摔下来。”
季清柠听见这个超乎她意料的回答，整个人有些愕然，下意识抬头去看墨池的表情。
只见他面色淡淡，垂眸继续跟宥宥说着什么。
季清柠实在从他脸上看不出任何。
“好了，宥宥现在自己去看会儿电视好不好。”
墨池把宥宥抱到沙发上坐下，又给她调到喜欢的动画片节目，才重新走过来。
“外套脱了。”
“什么？”
季清柠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墨池坐到她旁边，
“医生说了你胳膊暂时不能用力，刚刚你抱了宥宥，我看看你伤口有没有裂开。”
季清柠想说不用，对上墨池不容拒绝的眼神，默默把外套脱下来。
墨池大掌轻轻托着季清柠的手臂，垂眸仔细检查，纱布上干干净净，没有被血染湿的痕迹。
“还好，没什么问题，保险起见，最近几天你还是别抱宥宥。”
季清柠近距离看着墨池，说这话时，他的眉头微微拧起，是真切的担忧，关心。
季清柠恍惚间，似乎看到了五年前对自己呵护备至的墨池。
内心也不自觉变得柔软。
“你刚刚说，墨晗是不小心从楼梯上摔下来？”
墨池闻言，握着季清柠手臂的手僵了僵，
“不然呢，你要我怎么跟宥宥说，说她的妈妈把她的姑姑从楼梯上推下来，导致她死亡？”
当年事发过后，墨池不是没有彻查过这件事。
墨晗跟季清柠约在一起谈话的地方是个废弃厂房，空无一人，更别谈监控录像。
但墨晗身上季清柠的指纹，还有墨晗打给他的求救电话，包括最后墨晗临死前最后说的那句“哥，救救我，季清柠要杀死我”，所有的证据全都指向季清柠是杀害她的凶手。
季清柠听见墨池的解释，刚刚还带着一丝希冀的心瞬间又跌落回去。
她还以为墨池真的信了她，没想到墨池只是为了宥宥，才故意那样说。
季清柠默默将自己的手臂抽回去，有关墨晗并不是她害死的这种解释，她已经说过太多遍，实在不想再说。
她起身打算回卧室，被墨池从后面叫住。
“季清柠，每个人立场不同，我是墨晗的哥哥，无论她做了怎么样十恶不赦的事，最后落得那样的结局，我都做不到说她死有余辜。”
“同样，你为了你姐姐报仇，也是人性使然，是你出于对亲人的爱护，我从没因为这个怪过你。”
墨池说这段话时，语速很慢，语气很深沉。
他从来没有因为墨晗的死怪过她，从前之所以恨她，只是因为以为她从未爱过他，以为她为了报仇，连他们的孩子的命都可以弃之不顾。
而现在，这些所有他以为的都不复存在。
季清柠这个时候，只要转身，立马就能看见墨池眸中浓得化不开的爱意。
但她没有，垂在两侧的双手轻握成拳。
“听你的意思，我还要感谢你的不怪之恩？”
“墨池，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我确实没有能力自证清白，但没做过的事，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承认。”
回到卧室后，季清柠的情绪显然更加低落了。
这种被人扣屎盆子，而且终生都无法将其摘掉的感觉让她觉得无力极了。
她无意识拿着手机拨弄，忽然想起方怀之，昨晚还跟娜娜她们说起，今天如果再联系不上他就回北城看看的。
想到这里，季清柠再次拨通了方怀之的电话，响铃快要结束的时候，方怀之那边总算接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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