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牙人闻听，哈哈失笑。
“俞姑娘，你放心吧！我们这里可是正经牙所，官府那边过明路的。即便你想要那种身份来路不明的，我们这里也没有？”
“那你说的是……”
俞菀然疑惑。
“我说的自然是……”
老牙人稍微放轻声音，身子前倾。
“那些牙婆手蒂下调教好的姑娘们！这些人从小学习琴棋书画，识文断字。准备卖进那些豪门大户、高档青楼去的？”
“若是俞姑娘你不计较她们身份，也不计较银钱，我倒是可以给你介绍。只是越好看的，越价钱贵！”
俞菀然皱起眉头，这不就是专为有钱男人寻欢作乐，培养出来的小妾通房候选吗？
她找识字的，是要培养提拔成管事、甚至将来能对外独当一面的。这些出自牙婆手下的小姑娘，有能力和志气担当重任？
她不禁看向钟夜柳，用眼神询问她的意见。
钟夜柳上前一步，弯腰屈膝，凑在主子耳边。
“主子，她们身处黑暗，更向往光明！”
不要小瞧这些深陷牢笼、前途渺茫，看似一无是处，只有被亵玩用途的苦命女子！有人若伸出救赎援手，她们将愿意粉身碎骨报答。
一如她！
听了这句话，俞菀然下定决心，对老牙人点头。
“你给我带来些人瞧瞧？不用挑特别好看的！”
好看的，动辄几十上百甚至千两，她目前真买不起。
钟夜柳是个例外。
跟随她半生的心腹，即使倾家荡产，也得救！
老牙人会意地点头，笑道：“俞姑娘，你请稍候，我去问问认识的几名牙婆。”
等他走出去，肃立在俞菀然身后的秋翠、小娟，同时大大松了口气。
她们都是从这处牙所走出去的。再跟着俞菀然走回来，进门时害怕得浑身发抖！生怕自己是犯了什么错，要被主子退回牙所来。
那么，等待她们下一次的售卖，肯定是不堪入目的地方。
俞家非常好，主子仁慈大方。钟管事虽严厉些，心善。她们一点不想离开这么温馨舒服的庇护地！
俞菀然闲着用茶碗盖拨弄茶碗里面的茶叶，注意到两人惨白的面色，失笑起来。
“你们俩别自己吓自己！我带你们出来，是想让你们好好增长见识的！将来家里发展，离不开你们助力。”
秋翠识字，小娟人小，心性都不错。培养起来，即便赶不上钟夜柳能力，对她也是好帮手。
小娟一直为自己在家的定位苦恼。想着以后侄姑娘若不来，她留在家里白吃白喝，待遇还那么好，算什么？
却不想主子竟是有意栽培自己，顿时惊喜地瞪大双眼。
秋翠不好意思地捏紧裙边，为自己对主子的错误臆测羞愧。经历再三转卖，她委实惶惶不可终日，心有阴影。
此刻终于听到主子肯定的话语，一颗心顿时安定下来！带着小娟向前，深深屈膝行礼，誓言：“谢主子器重！我们一定竭心尽力，不辜负主子期望。”
为主子，也为她们自己。
两人下决心从今往后，加倍，不，十倍百倍努力学习。争取某一天，她们也能像钟管事那样，独当一面。成为主子身边不可或缺的左右手！
老牙人很快带进来两位牙婆。牙婆身后，跟了十来位姑娘。个个衣着整齐得体，进退有度。显见经过严格的教养。
大的十五六岁，最小的也有十岁，都是懂事年纪。
牙婆们笑眯眯地和俞菀然打招呼。
能将手底下姑娘卖个好价钱，她们并不介意买家是谁？
相反，俞菀然愿意充当这个买主，她们反而觉得自己做了件大善事。钱没少挣的情况下，积德一回，何乐不为？
“俞姑娘，这些女孩都是我们手底下教养出色的姑娘。少则十来两银子，多则不过五十两银子。她们身世清白，大多有一技之长，你尽可放心挑选！”
俞菀然点点头。待三位牙人在旁坐定后，她目光扫视在场十多位姑娘。
这些人大多眉清目秀，中人之姿。少数两个容色特别娇美的，想必便是牙婆口中，值五十两银子的。
但她不关注相貌。能否值五十两银子，她要看眼缘，对方品行能力！
略打量后开口。
“我家买人，买的是能干粗活、不怕吃苦的烧火丫头。你们中有那不愿意干粗活、吃苦的人，请后退一步。”
十几位姑娘面面相觑。
片刻，几名自负容貌、其中包括那两名容色姣好的女子，齐齐退出队列。
开什么玩笑！
她们自知相貌不错，牙婆精心培养，就为有朝一日，成为富贵人家豢养的美姬。甚至可能当上妾室姨娘，从此呼奴唤婢，过着人上人生活。
烧火丫头什么鬼！
她们心里不满咕哝俞菀然。殊不知三位牙人瞧着她们，眼神充满不屑轻视。
这些只有皮囊没有脑子的蠢货，也就配当富人玩物了！
她们难得好心一次，这些眼皮浅的，竟然任由机会在面前白白溜走？
俞菀然笑了笑，再次出声。
“我一个人，没有家世背景，立的是女户，且是商户。家里没有老爷、大爷、少爷需要你们侍候。清净倒清净，不过，相应枯燥乏味，没什么前途。”
“你们中若有志向的，或者不喜女商户的，请退后一步！”
这一次，大半姑娘，面现犹疑之色。
商户，本就是不被人尊重的存在！加上一个女户，那不是会时时刻刻被人欺负吗？主子没地位，她们这些作为主子下人的奴婢，岂不更加朝不保夕？
老牙人看向俞菀然，不免心中焦急。暗道哪有这样买人的？这位俞姑娘自谦自贬，将自己踏血得一无是处。只怕牙婆们带来的人，都不愿跟随俞姑娘！
他想得没错。
俞菀然话一说完，又有一多半人，唰啦后退。厅中孤零零立时只剩下三人，身板笔直，挺胸站立，目光坚定地看着她。
钟夜柳神情愠怒，没好气望向那不知好歹退后的十余人。亏得她一心想让主子救这些不幸陷入泥潭的人，不成想吾之蜜糖，彼之砒霜？
果然这世上，多的是自找苦吃之人，她应当尊重他人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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