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间门打开，一个穿着黑褂的瘦小老头走了进来，手上捻着根铜制烟杆，说话之间也不忘吸上一口，吞云吐雾很享受似的。
“是啊，许久不见。”赵忠信拱拱手，朝对面空位伸手道：“黑爷，请坐，喝杯茶。”
黑爷嘿嘿一笑，让俩小弟守在门口，大摇大摆走过去，盘腿坐在太师椅上，单手拿起杯盖轻刮着茶面，漫不经心道：“赵爷，前些日子听人说，娄老板跑了，也不知是真是假。”
“跑？呵，黑爷，您说笑了，老爷是什么人物，您该知道，用这个字，不妥。”赵忠信在娄家当管家这么多年，什么场面没见过，端着茶盏轻嘬了一口，“解放前夫人跟大少爷他们就去了港岛，现在时局稳定，偌大的家业总要有人打理，老爷过去主掌大局，也是理所当然。”
“可惜我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好，不然还真想跟老爷去港岛瞧瞧。”
“啧，都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我以前从来不信，死都死了，都是被人吃，又何必分什么大小。”黑爷很有些惋惜的敲了敲烟斗，眼神阴鸷的看着他，“现在看，是我道行浅，看不清呐。”
“时局瞬息万变，谁又能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赵忠信毫不示弱的看着他的眼，“娄家是爱国商人，港岛生意做的也大，说不定哪天风向一变，就又能回来。”
“娄家，还是那个娄家。”
青皮就是青皮，上不得台面，这黑爷就是水阎王手下一个水匪小头目，解放后因身份太低没有被追查，以前见到他那叫一个毕恭毕敬。
现在倒好，山中无老虎，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
黑爷手一顿，死死的盯着赵忠信，气氛沉重，让许大茂一家三口冷汗直冒，跟个鹌鹑似的缩着脖子降低自己存在感。
片刻后，黑爷哈哈大笑，重新给烟斗里塞上烟叶，不经意往前递了递，“是，娄家还是那个娄家。”
“赵爷，您一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今儿个到这来，是有什么事吩咐么。”
“还真有点事。”赵忠信自顾自掏出烟点燃，吹灭火柴往地上一丢，“黑爷，明人不说暗话，我今儿个来递门坎，是想劳您摆个码头。”
“哦，莫不是家灶王爷认岔劈，下面兄弟冒犯了您？”黑爷擦着火柴点烟，叹气道：“赵爷，摆码头可不是小事儿，这其中的规矩您不会不懂。”
“尤其现在这些年轻人，都不讲以前的规矩，我们这些老人，有时候说话连放屁都不如。”
“具体什么由头，您先给我说道说道。”
“那是自然。”赵忠信回过头，朝许家三人招招手，“小桃，让你儿子把事跟黑爷说说清楚。”
张桃紧张的赔个笑脸，推了推许大茂，“你快去说啊，没事的。”
许大茂小腿肚子直发抖，哆哆嗦嗦的说道：“黑，黑爷，是这样......”
如此这般把事情一说，虽然表达的有些混乱，但黑爷也算明白了到底什么事情。
几个吃定户的小流氓而已，事不大。
默默抽了几口烟，黑爷为难开口，“赵爷，您是娄家的老合，盘道的规矩您也懂，是这小子坏了春点，话，不好说啊。”
“钱过手，事平头，插旗的买卖不成反走水，这小子搅黄了生意，这是坏弟兄们名声，按以前的规矩，得卸条胳膊。”
许大茂吓得双膝一软，差点跪下去，“不能啊，黑爷，我，我不是有意的，而且，我还帮他们逃跑，我也有功劳，我还扎...”
“闭嘴！”看他这怂样，赵忠信心里不满，怎么能当着这些人面前服软。
横了他一眼，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红包放在桌上，往前推了推，慢悠悠端起茶盏，“所以，黑爷，我这不是带人找到您了么。”
“这一百叶子钱，就当这小子不懂规矩，请您喝茶，劳您费心，结了这梁子。”
呼~
吞云吐雾的黑爷，脑子里不断盘算，现在政府管得严，他们这些社会边缘人的日子也都不好过，一百块钱，够他们忙活一阵了。
而且这棒槌被坑了三百块，这么大笔买卖，居然没有孝敬他，正好借机敲打敲打下面的人。
况且，这娄家到底什么情况，他也摸不准，娄家大少爷解放前出去他是知道的，生意做的怎么样，他就不知道了。
现在他们一家都去了港岛，如果以后娄家又起了势，今天卖赵忠信一个面子，他赚的反而更多。
“您赵爷开了金口，兄弟我肯定给面子。”沉默半晌，黑爷用烟杆把红包勾到面前，“那我就试试，看看我这张老脸，说话还管不管数。”
说罢，曲着手指在桌面上敲了三声，门外一个青皮掀开门帘走了进来，“黑爷，您吩咐。”
“片儿刀，带人去后面胡同走一趟。”黑爷手指着许大茂，“看谁接的这小子的彩头，把人带过来。”
“明白。”
三合轩，何雨柱花两毛钱点了杯高碎，坐在最边角处，不经意打量着茶馆里的人。
现在粮食紧张，茶馆里已经不供应小食，所以在这边喝茶听评书的人并不多，但看了几圈，就是瞧不见许大茂一家人。
他亲眼看着那一行人进的茶馆，难道，到楼上去了？
他有心查探，但这会想开包间有人数要求，自己一个人，人家也不搭理他啊。
看来，只能在这守株待兔了...
就在他做好打持久战准备的时候，木质台阶吱嘎作响，何雨柱抬头看了一眼，猛的撇过头。
许大茂！
果然在这里！
跟在他身后的那人，看着就有股煞气，明显是混江湖的。
难道，真是这小子？
又或者只是个误会？
那天堵他的人，虽然没看清脸，但身形大体还有些印象，明显不是这个人。
他强忍着悸动，告诫自己不能轻举妄动，这事就算真是许大茂干的，也得经公，凭他何雨柱现在的名声，空口白话，人家只会说他恩将仇报，忘恩负义。
毕竟，有前科不是么。
许大茂虽然没拿到派出所的奖状，但也是通报了街道办的，是他何雨柱正儿八经的恩人，如果最后闹个乌龙，这辈子名声都别想扭转了。
等他们走出茶馆，何雨柱脸色变幻，悄悄跟了上去。
今天，他非要弄明白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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