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立强端坐在办公桌对面，指尖在文件上轻轻点了点，刻意放缓了语速：“王学兵刚接手运输队那会儿，手段就透着股狠劲。
厂里老运输工要么被他用勉强糊口的工资拴着，稍有怨言就扣奖金；
要么就被鸡蛋里挑骨头地找茬辞退，有的人干了十几年，最后就因为一次送货晚了十分钟，当场被他指着鼻子骂滚蛋。”
冯立强顿了顿，继续说道：“顶替上来的全是他老家那帮人，一个个剃着寸头，胳膊上纹着龙虎图案，平时在厂里横冲直撞，见谁都斜着眼。”
“2007年，附近另一个乡镇想建个小型采石场，打算给水泥厂供石料，结果刚动工，采石场的设备就被人砸了，老板还被打了一顿。
明眼人都知道是王学兵干的——他不想有人分走原料这块肥肉。那之后，水泥厂的石料供应几乎被他垄断，价格说涨就涨，厂长也是怂，敢怒不敢言。”
陈飞宇握着钢笔的手指渐渐收紧，指节泛白：“就没人敢站出来指证？”
“有人报过警，但他每次都能把事情压下去。”
听到这句话后，陈飞宇眉头皱的更深了，2007年这个时间点，当时的正阳县公安局局长似乎不是高泽，是谁陈飞宇也不清楚。
只能说这个王学兵以前在公安局绝对有人。
“2008年，抢水泥厂的股份那段，才叫真正的无法无天。”冯立强翻到下一页，纸张边缘都被他捏得发皱。
“那个不愿意转让股份的老股东，是厂里的元老，手里握着百分之十五的股份。王学兵先是派人去他家里泼油漆，半夜砸窗户，后来见他还是不松口，就动了真格的。”
冯立强抬眼看向陈飞宇，眼神里带着几分寒意：“那老股东在水泥厂干了一辈子，右腿有点瘸，每天下班都走同一条小路。
出事那天晚上，一辆没开车灯的摩托车从他身后撞过来，人飞出去三米多远，右腿彻底废了。警察来了说是交通事故，可那摩托车连个牌照都没有，监控刚好‘坏了’，你说巧不巧？”
陈飞宇靠在椅背上，眉头拧成了疙瘩。
2008年的正阳县公安系统，到底是谁在给王学兵充当保护伞？
这背后的关系网，恐怕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复杂。
“王学兵靠着这股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狠劲儿，到2009年，王学兵已经成了水泥厂的实际控股人，手底下养着一群打手，谁敢跟他作对，轻则被威胁，重则挨打，当地不少人都怕他。
在2009年的下半年，王学兵还扩建了水泥厂，其中十几户人家需要被拆迁，但是因为拆迁价格问题，这件事闹的不小。最后不知道什么原因，那十几户人家全部同意了，拆迁价格也很低。
往后几年，王学兵又扩建了几个水泥厂，目前已经成为正阳县最大的水泥厂，给各种房地产开发商提供水泥，每年盈利大几千万！”
冯立强说完，陈飞宇对这个王学兵有了全新的认识。
当然心里也已经有了定论：这王学兵树敌太多，被杀绝对是仇家报复。
这也侧面说明了，正阳县的水也很深，存在官商勾结的程度，绝对不弱于龙阳县。
“冯队长，你继续挖掘关于王学兵的相关信息，尤其侧重王学兵的仇家！”陈飞宇严肃的说道。
“明白！”冯立强合上文件，起身快步离开了办公室。
门还没关严，杨善就一阵风似的冲了进来，脸上泛着兴奋，说道：“陈局，我们把前天晚上案发路段的监控逐帧扒了三遍，终于在凌晨两点十七分，拍到了那辆皮卡车！”
杨善把手里的平板电脑往桌上一放，指着屏幕，激动的说道：“您看，就是这辆银灰色的，货斗上盖着帆布，跟案发现场留下的轮胎印完全吻合。
更绝的是，三十号白天我在城郊查酒驾的时候，这辆车正好从旁边过，我当时还觉得那司机眼神不对劲，现在想想，绝对有问题！”
陈飞宇凑近屏幕，仔细看着那辆皮卡车的轮廓：“车牌号看清了吗？司机长什么样？”
“别提了。”杨善懊恼地拍了下大腿，“凌晨路段拍摄到的车牌号用泥糊着呢，估计是故意的。司机长什么样子，忘记了！”
杨善立刻挺直腰板，说道：“不过您放心，我已经让人去调查酒驾卡点的监控了，那地方有高清摄像头，肯定能拍清楚！”
“立刻去办，越快越好。”陈飞宇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另外，查一下这辆皮卡车的登记信息，看看有没有套牌的可能。”
“是！”杨善敬了个不标准的礼，转身跑了出去。
办公室里重新安静下来，陈飞宇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
——
陈飞宇拿起桌上的水杯，刚喝了一口，手机就响了起来，屏幕上跳动着“高泽”的名字。
“飞宇，凶手有眉目了吗？”高泽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几分疲惫。
陈飞宇靠在椅背上，望着天花板：“还没，不过有线索了。我怀疑凶手可能是你们正阳县人，对王学兵的行踪很熟悉。”
“不出所料。”高泽在那边叹了口气，“王学兵这个人，我跟他打过一次交道。前年旧城区改造的宴会上，他跟郑国晏县长坐在一桌，胳膊肘老往县人大主任那边凑，三个人交头接耳的，一看就关系不一般。”
陈飞宇握着手机的手指紧了紧：“这么说，正阳县的水，比我想象的还深？”
“深着呢。”高泽的声音里带着苦笑，“我在这儿当局长这三年，光是匿名举报王学兵的信就收到过一抽屉，可每次查到关键处就卡壳，要么证人突然翻供，要么证据莫名其妙地丢失。”
高泽顿了顿，语气变得郑重，说道：“你将来过来赴任，可得多留个心眼，这儿的民风彪悍，宗族势力盘根错节，不像龙阳县那么好理顺。”
“我心里有数。”陈飞宇沉声说道。
“对了，王学兵的详细资料，我让档案室的人整理好了，包括他近几年的资金往来和社会关系，晚点就让人发给你。”高泽认真的说道。
“谢了。”
“跟我还客气啥。”高泽笑了笑，“有进展随时联系，我这边也帮你盯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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