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无道笑了：“我自然绝对信任你，我只是想知道，在足够大的欲望诱惑面前，人们会怎么做。”
这个副本的核心是贪欲。
而贪欲的对立面是什么？是克制。
但在欲望的诱惑足够大的时候，所有人都会动摇。
突然一阵狂风卷过，天地间盘旋着昏黄的沙砾。
百姓们，也就是那些污秽们喊道：“快躲进神殿里，沙尘暴和龙卷风又来了！”
此番昏黄的天地，与宣传片里如出一辙。
系统一出来就没好事：“玩家谢无道污染值增加十，目前污染值三十。”
这样啊，一旦自然灾害来袭，污染值就会猛增。
目前不清楚天灾到来的频率，但谢无道清晰地认识到，这个副本必须尽早结束。
等到污染值变为八九十，那么只需要来一次莫名其妙的天灾，人就直接凉透了。
“走，我们也去神庙里，看看传说中的神明。”
谢无道随着这些衣衫褴褛的百姓污秽，来到了神殿里。
那神殿异常破旧，密密麻麻的蛛丝网肆意蔓延。
一尊神明雕像高高在上，以一种悲悯的姿态，静静地俯视着世间众生。
一张青铜面具附着在神像脸上，瞳仁处幽深空洞，面具的双唇微微上扬。
“凌启，你看，这神像多么奇怪，居然不能以真面目示人。”
凌启凝视着神像，沉声道：“确实太奇怪了，如果百姓选择信奉一个人，那么至少要做到具体真实，但倘若是藏在面具之后，放着的是谁都行。”
谢无道点头：“嗯若是我把这面具后的人像换成自己，又有什么问题呢？”
凌启蹙眉望着神像：“难道说百姓信奉的，其实只是一张面具？不过，要是这么说，这也很符合造神这一行为的本质。”
谢无道深以为然，凌启真不愧是在星际囚笼副本经历过人生大风大浪的男人，看问题直达本质。
“嗯，或许造神，只是为了有一个精神寄托，让一个象征物完成自己做不到的事情。”
造神者需要的不是神明，而是跪拜的人群。
从而，形成一种精神上的奴化。
神殿阴森破旧，神像前的地面上血迹斑驳，恶臭味时不时传来，那是种极其厚重的血腥味。
是血祭。
谢无道平静地仰视着这尊神像，沉声道——
“如果一个神明不愿意显露自己的面容，那么他一定不是神明，躲面具后算什么玩意。”
但在这神庙里，外界的沙尘暴确实进不来，神明又似乎确实在保佑他的子民。
这里已经聚集了很多百姓污秽，每一个都衣衫褴褛、肢体残缺。
在经历了这场风沙的洗礼后，他们的皮肤溃烂地更加严重了。
如果有污染值的设定，那么这些污秽的污染值应该已经爆表了。
他们惊魂未定，崩溃地哭喊着：“为什么，明明我们已经那么努力献祭了，神明还在不停地降下灾难！”
“是我们做的不够、还不够吗？！”
人群中，走出一个身穿宽大的褪色祭服的男人，手持一盏无光灯笼。
他脸上戴着神明同款面具，看不清他的表情。
他的声音浑厚悠长——
“神明需要祭品，你们的心总是这样不真诚，又如何能让自己的夙愿传达到神明那里。”
他的声音带着极强的蛊惑意味：“神明听不到我们的声音，又如何保佑我们？”
这时，一个孩童问向他的母亲，那稚嫩的声音说道：“妈妈，那在神明产生之前，都是谁在保佑我们啊？”
那女人急忙扭了一下孩童的手臂，孩童无辜地睁着大眼睛，泪光闪闪。
谢无道笑了，温和地说：“在神明产生之前，人类用石块、木矛和自己的拳头保护自己。”
孩童嘟囔：“那为什么我们现在不能这样保护自己的？为什么我们要听神明的，而不是神明听我们的。”
在场所有人均是呼吸一窒。
大祭司走到孩童面前，阴森的声音在面具后传出：“因为神明是神明。”
这时，有个年长的男性站了出来，苍老的身体哆哆嗦嗦跪在神明脚下。
“一定是还不够，神明不满意，轮到我家献祭了，我来——”
他拿起一把生锈的刀，手起刀落，半只手臂落在了神明面前的祭盘上。
神明似笑非笑，在对人世间无数欲望的无声哂笑。
那老头发生一声尖锐的惨叫，颤抖的声音从喉咙里挤出：“我……希望神明能减少灾难，让我们的肉体恢复完整。”
“我……希望神明能减少灾难，让我们的肉体恢复完整。”这些百姓一句句痴痴重复着这句话，跪伏在神像面前，痴狂地祷告着。
神明就这样高高矗立在上，对眼前的惨剧漠不关心。
人群中突然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凄惨悲鸣，冲出一个半裸着上身的母亲。
她抱着自己的小婴儿，那小婴儿还保持着吮吸的动作，但脸色已经灰败。
那母亲跪在神像面前，哭嚎道：“我是您最忠诚的信徒，我的孩子死了，求求您救活他，求求您！”
那母亲不停地磕头，额头上的鲜血溜到了眼睛里，与泪水混在一起。
大祭司幽幽说道：“你的孩子已经死了，干脆把他当祭品献祭给神明吧，小孩子的声音更容易传到神明那里。”
母亲的瞳仁惊惶地颤抖着，她俯身跪在神明面前，卑微地哭嚎：
“祭司大人，可我想试一试，我想献祭我自己，看看神明是否愿意救我的孩子！”
大祭司冷漠地俯视着母亲，母亲扯着大祭司的衣角，哀求道：
“我的信仰很纯正，神明一定会听到我的声音的……”
“好，你自我献祭吧。”大祭司冷声道。
母亲深吸一口气，虔诚地望着神明：“信女愿以自己的命，去换我宝宝的命。”
母亲拔下自己发丝上的木钗，一把就要刺进自己的脖颈——
谢无道抓住了她的手，蹙眉道：“你们这是献祭吗？把神明当万人坑了。”
母亲愕然地看着谢无道：“放开我，我要救我的孩子！”
谢无道环视着这群污秽。
“这合理吗，夺走你们的健康和珍爱的人，你们还要通过献祭自身，拿回本属于自己的东西。”
“你们所献祭的神明，根本就是一尊欲壑难填的邪神！”
这些百姓倒吸一口凉气，怒喝道：“不许你侮辱我们的神明！”
大祭司冷笑地说：“我们的神明，岂容你亵渎。”
他虔诚地向神明行了一个礼：“我们的神明，那可是百年前降下神迹，帮助我们打败了邻国蛮夷的。”
“他也曾让这个国家一度繁荣，只要他能听到我们的声音，就一定会实现我们的夙愿。”
献祭这种事，一旦尝到了甜头，那便食髓知味，无法停下。
谢无道对着大祭司无赖一笑：“既然您这么虔诚，那么神一定可以听到您的声音吧，干嘛不献祭自己，还一个天下太平呢？”
那一瞬间，空气登时变得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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