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的双眸在瞬间放大了，旋即轻笑出声：“是你小子，无道，你终于回来看看了。”
他抬起谢无道的斗笠，脸色却微微凝滞：“无道，你看起来很疲惫。”
谢无道点点头，眼里的血丝丝丝缕缕蔓延：“师尊，我想休息，好累。”
师尊笑了：“好，我们回太虚门。”
太虚门没什么太大的变化，和谢无道记忆里一样。
云雾依旧缭绕着苍翠的山峦，白玉石阶蜿蜒而上。
几座飞檐斗拱的主殿静静矗立，檐角的风铃偶尔被山风拂动，荡开层层云气。
一切井然有序，透着仙门特有的宁静，在这里就连时间的流速也仿佛变慢了。
沐浴更衣，换上了太虚门的校服，谢无道悠然地躺在竹林里的躺椅上，听着竹叶被风吹动的沙沙响声。
来到这里，就彻底放空脑子吧，什么也不要想……他对自己说。
可，主神的话还是不由自主地跑到他的脑子里。
他越来越觉得，这一个副本像是某种对自己的精神测试。
钱、情、权……这三大项，是无数人所渴望的，主神几乎在用这三项来对他进行评测。
主神若真的拿捏住他的弱点，那么在他进入的下一个副本时，主神只需要和那副本boSS沟通一下，专门对他进行设计，那也够他吃一壶的。
最困扰他的，还是情，因为在他灵魂的底色里，理性的层面居多，但他又不是个冰冷无情的人。
那主神会怎么做呢？其实方法也很简单，只需要让他由于自己的无能，不得不看其他玩家，特别是朋友熟人，死在眼前就好了……
也可能是诡物，他真的很在意自己的诡物，如果主神和boSS针对他的诡物，在他甚至来不及收回的时候，就设计搞死他的诡物呢？
如果是因为他没提前预判，如果是因为他的失误，那么他就不会原谅自己。
而这些，他能想到，那主神在经过这个副本的测试后，也能想到，那么主神就会……
洛平暴躁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好了，你这脑子怎么完全控制不住！你这样还怎么休息，这样吧，我带你去天上看看！”
洛平的身影倏地出现在谢无道身侧，这次他没有穿那身标志性的阴沉黑袍，而是换上了一身月白云纹的广袖仙袍。
乍一看，倒真有几分仙君的样子。
只是他眉眼间都是不耐，看谢无道的眼神格外“恨铁不成钢”。
“发什么呆！走了！”他没好气地催促道。
“好，那就去看看。”谢无道从善如流。
袖袍一拂，便有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托起谢无道，直往云海之上掠去。
谢无道好奇地四处张望，只见一座仙宫出现在流淌着星辉的云海之上。
宫殿由青黑色泽的奇异玉石构筑而成，巨大的廊柱高耸，支撑起空旷的殿宇。
宫殿的牌匾上写着“苍冥殿”，弥漫着一种沁人心脾的凉意。
谢无道问：“这是哪里？”
洛平说：“这是我的宫殿啊。”
谢无道惊了：“你居然还有宫殿？那让你憋屈在我脑海里真是委屈了。”
洛平平静地说：“个人选择而已，这里我倒觉得无聊。”
他们飞到仙宫最边缘的一处露天平台。
这里没有任何栏杆，云海就在脚下翻涌，仿佛一步踏出便会坠入无垠虚空，旁边放着两个蒲团。
“就这儿了，清净。”洛平自顾自地在其中一个蒲团上坐下，指了指对面，“坐下，看。”
谢无道依言坐下，顺着洛平所指的方向望去。
云层下清晰地呈现出下方人间界的景象——
熙熙攘攘的城镇街道，凡人如蚁般穿梭忙碌，叫卖声、车马声依稀可闻；
田野间农人弯腰耕作，汗水滴入泥土；
书院里学子朗朗读书，神情专注；
深宅大院中有人欢笑有人愁……悲欢离合，生老病死，一幅幅鲜活的众生百态图卷无声上演。
这人间烟火气本该显得温暖而生动，但在此刻，在这超越凡尘的视角下，那份忙碌，却莫名透出一种渺小与徒劳。
洛平语气里带着惯有的嘲弄，他随手一点，云层中画面飞速流转。
“为几两碎银奔波，争得头破血流。”
“为几句口角结仇，世代纠缠不休。”
“求得长生妙法，最终也不过一抔黄土。”
“自以为惊天动地的爱恨情仇，放在这时光长河里，连点水花都溅不起——而这些，仅仅是一个副本的一个小世界。”
谢无道沉默地望着云层下的景象，望着那些微小却努力活着的生命。
他就知道在拒绝不死权之后，洛平要教育他。
洛平想到他拒绝了主神的不死权，还沉浸在愤怒中。
“谢无道，你真的应该接受主神的不死权，长生就是一切。”
谢无道说：“如果代价是交换定义权，那么我不接受，三大神权不能回到主神手里。”
洛平叹息了一声：“你真是固执，但想过吗？你有了不死权，根本不用担心西西弗斯的问题了，你不用再推石上山，你会自由的。”
许久，谢无道轻轻开口，声音有些沙哑，却异常平静：
“其实我和他们没有本质的区别。”
“都是蜉蝣，朝生暮死，挣扎徒劳。”
“爱恨、欲望、挣扎、喜悦……并非只有永恒和不朽才有价值。”
洛平盯着他看了半晌，脸上的不耐渐渐褪去，最终化作一声意味不明的轻哼。
他挥袖散去了云雾，重新将浩瀚星海置于眼前。
“迂腐。”
他评价道，语气却缓和了不少。
“那就看你的星星吧，懒得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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