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斌动作极快。
不出三日，武城王府世子醉酒杀害西北上届西北解元丁志林的消息便传了出来。
彼时谢宁正在家里给儿子换尿布。
杨惑斜靠在椅子上，递过来个小包，“是二哥给的，你给我外甥带上。”
儿子出生快俩月。
谢宁换尿布已经非常熟料，他自认为是个非常合格的奶爸了，打开小袋子一看，是一块种水上好的翡翠玉牌，上面刻着登登安生四个字，这玉牌品相极为上层，但手艺却一般。
想来应当是杨家二哥自己扣的。
这俩大舅哥，没事就往他们家搬东西，大到玉佩金银器物，小到市井小儿玩具，眼瞅着一间房都要装不下了。
谢宁可真真体会到了什么叫舅父如山了。
恐怕这俩大舅哥对待自己的孩子，都没对他儿子好。
“二哥手艺不错！”
玉牌穿了红绳，谢宁给儿子带上。
“你瞎夸什么？那刻的什么粗制滥造，我都怕把我外甥细皮嫩肉给磨坏了！”杨惑嫌弃道：“我跟你说，咱家二哥看似极为聪明，实际上最马虎的就是他，要不然也不会考院试因为错别字拉排名。”
“这还能错？”
谢宁十分诧异。
“呵呵……他马虎的地方可多着呢！”杨惑抬眸看了他一眼，瞧谢宁这样子根本不知道自家二哥便是当朝驸马，许赦之，杨惑道：“草拟折子今早就下来了，估计明天早上武成王世子换人的圣旨就下了。”
“这么快？”
谢宁吃惊。
“赵斌以武城王府上下投诚太子，三司审案的全是太子的人，密不透风，铁板一块。”杨惑说道：“武城王府在西北深耕多年，挂链着廖吉昌的关系，太子想办自然快！”
“那认证物证呢？”
杨惑桃花眼斜睨了他一下，“看你也不是天真的样子，怎么会问出这种问题，黑吃黑，钱我花，命你填，这种事还需要认证物证？况且那赵赫是个十足的蠢货，太子本来按察了人往他的书房里提前搜掉科举舞弊的证据，再提前放一把带血的刀。”
“可没想到，赵赫书房里除了贪墨的账本，带血的刀本就有一把。”
“武城王府能存活到现在，没被他带累的出事，当真老天爷睁一眼闭一只眼！”
是真够蠢的。
谢宁撇撇嘴逗弄儿子没说话。
“对了，我外甥大名，你想好没？”
谢宁眼瞅着杨惑要掏兜，这动作他可太熟悉了，连忙伸手一把捂住杨惑拿纸条的手，“我儿子的大名，就不劳三哥了！”
“啧……”
杨惑撇嘴不满，“娘亲舅大，你这人忒小气了！”
“我儿子的大名还是我这个当爹的来吧！”
小名都被霍霍了。
大名他绝对不允许其他人插手。
谢宁都怼杨惑：你不小气，往自个妹夫脚底下一个月扔三十斤屎！
科举舞弊案，闹闹哄哄一个月，拔出萝卜带出泥，吏部、礼部大换血，太子趁机安插自己的人手，祁王元气大伤，最后锅甩在吏部左侍郎蔡帆头上，吏部尚书明告老还乡，实则晚年不保，被革职回家。
定案之后，城西菜市口一连七天人头落地。
血汇成一条浅溪，染得西城下水道出城的水都是红的。
会试重考时间为之确定。
九月末谢宁再次踏进贡院考棚，十月中旬，会试放榜，谢宁再次万众瞩目，做了大宴第一个二次会试，二次夺冠的天选之人。
殿试当日，谢宁身穿青袍，与三百余重新大考之后的贡士进入保和殿，殿试淘汰，只最终确定一甲二甲三甲名次，过了今日他们这些大宴各地杰出学子便都是天子门生。
殿试在保和殿面前广场举行，按照名次排列位置，谢宁自然是坐在第一排第一个，他身旁是第二名的吴俊源，第三名的席凯，然后才是大宴各地的学子，礼官场合，百官学子对远在殿上的皇帝山呼万岁。
广袤宫廷的上方连白云遮蔽都没有。
谢宁跪在众人之首，与上次紫宸殿不同，他这次是切实感受到什么叫天地之间唯一人。
山呼万岁之后，考生便依照名次入列等待下发答卷。
会试的时候，谢宁便感觉第二次考试难度超高，出了考场一打听才知道，第二次会试与殿试是由三朝帝师付博先、武英殿大学士蒋鹏与高宰相的小儿子，高识檐共同出题。
虽然绝无可能出现泄题舞弊。
但其难度也跟登天差不多。
殿试出题，并非乡试会试一样，由官差举着牌子，一遍走一遍大声念出来。
而是一开始就出现在试卷上。
大宴殿试以事务策论、经义为题，殿试题目并未诗词考校，日头当空，听说之前殿试的事，圣上体恤考生，会命小黄门打伞在给考生们遮太阳，但大规模舞弊事件之后，这一项福利也取消了。
十月份的太阳刺得耀眼。
虽然不冷，但对着白卷长久书写也是相当费眼睛。
“天下何以治？何以乱？其本安在？治道何者为先？帝王之业，草创与守成孰难？”
第一道题便难得谢宁眉头紧锁。
看似一道题，但其实一题三问，问的还是都是容易戳皇帝肺管子的两头堵。
再往下看，剩下两道经义，八股骈文，无一例外，全都是刁难吊诡，难如登天。
日头一点点攀升，温度也一点点上来。
谢宁坐在第一排第一个最显眼的位置。
却迟迟没有动笔。
保和殿上的皇帝做了好半天，若不是今年要出个大宴第一个六元，他老早就把太子留这自己回紫宸殿补觉了。
“那个是谢宁吗？”
乾元帝远眺之后，拧眉道：“其他考生都在答题，他为何不动笔？”
本次出题避开礼部，又付博先、蒋鹏、还有高识檐共同出题，殿试他们当然也在，出题难度堪称大宴殿试有史以来最难，乾元帝在会试科举舞弊上跌了大面子，誓要找回来。
他特地嘱咐这次殿试必须实验出乾元二十九年，考生们的真章。
付博先最近饱受乾元帝冷落，紫宸殿罚跪之后，太子殿下又陪他半夜，父子俩一个唱黑脸一个唱白脸，此次殿试考题难度付博先一清二楚，他没立刻回话。
倒是没在朝中任职，只担了个大学士之名的蒋鹏捋着胡须淡淡笑道：“陛下，此次考题意在试验出大宴学子的真实水平，大小七道题目，已然是集老朽与付老还有高公子的全部。”
“文学一道没有第一，有事争得一时之辉，有的则是厚积薄发。”
“这谢宁二次在会试上夺得魁首，必然才学超人，陛下无须担心，老夫与付老第一次出题的时候，高公子只用了半天便答了出来，谢宁的才学与之高公子应当是不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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