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舱中蒸气氤氲,每个人都被熏得脸色发红。
李楼风捞起涮肉放在萧泉碗里,看着她手边的辣油,心有戚戚。
余刀嗜甜,楚仞和她一样,手边都摆着一碗糖酱。
四人围成一桌,热热闹闹地涮起火锅,夜色四溢,江面上秋凉浸水,半点灌不进这一方天地。
他们随口聊着这些年的各地见闻,把悲苦都滤掉,只谈喜乐,仿佛大家都是顺利平安地抵达今日。
萧泉听闻无锡派坐落在甘州地界,口中的食物嚼得慢了。
甘州与青州比邻而界,青州离京城又隔了三州地界,鞭长莫及,所以匪寇打一截长一截,野草似的吹又生。
她咽下口中肉片,抿掉唇上的红油,稍稍倾身问道:“无锡若能得朝廷助力,在各地的门生也可更有力的借助官府之力,不必隐姓埋名劫富济贫。”
楚仞前面谈到过些许无锡派的营生,但只是冰山一角,却被萧泉猜了个大不离,还将之掀开摆在明面上。
“无功不受禄,”楚仞拦住要开口的余刀,穿过迷蒙白雾望着她,勾唇道:“丞相需要我们做些什么呢?”
李楼风叹了口气,埋头挑着鱼刺。
“对官府来说或许伤筋动骨,”萧泉捏着筷子磕在碗上,“但对于贵派,不过是下山游学的举手之劳。”
她也不卖关子,平铺直叙道:“甘州与青州所距不远,若无锡一派能将青州匪寇清扫,维护一方安定,朝廷自是愿意给侠肝义胆之辈行个方便。”
吏治改革从中央开始动刀,地方上却是星罗棋布的大棋,各地有各地的民风民俗,牵一发而动全身。
更何况春风吹又生,谁知道那阵春风是什么呢?
楚仞捏着酒杯略一思索,扭头问余刀:“意下如何?”
余刀眼神已经开始迷离了,闻言高兴道:“好啊,当然好,我早就看那些狗官不顺眼了。”
于是楚仞举杯过去,萧泉也站起身来,与他碰杯。
楚仞:“萧丞相,久仰。”
萧泉:“楚掌门,幸会。”
李楼风真是没想到把她带出来会一会老友,还能让她毙了一桩政事。
也真是天赋异禀,苍天眷顾。
后面他就没收了萧泉的酒杯,不让再喝了。
萧泉凑过去跟他咬耳朵:“我再喝一点点,今天高兴,就喝一点点。”
管家只好把杯子还给她,数着她的杯数,否则明天起来定要头疼。
余刀吃饱喝足了,正敲着锅碗酒杯咿咿呀呀地唱着。
楚仞撑在一边看她,偶尔她忘词了,他便接上一两句。
萧泉目光迷蒙看着他们,又看了看身边的李楼风。
岁月悠悠,曾几何时敢奢望过今日。
最好的时候,连分别都不屑回头,因为太过笃定会有重逢之时。
等一脚一个泥印踩在沼泽里,又顾不上回望,不经意晃过的吉光片羽,烙在心头烫得受不住。
千帆过尽后,邂逅都镀上了遥远的边框,明明自己就身处其中,却忍不住摘出身来。
大梦一场,哪头才是梦?
她近乡情怯,借着酒意,怎么也不愿离开了。
那就让这温柔乡不断绵延,海天一线,直到双枝落尽,黄泉碧落。
萧泉福至心灵歪倒在李楼风肩头,在他耳边阖眼道:“谢谢你,李楼风。”
李楼风正给余刀打拍子,往她那头靠去,转脸笑道:“嗯?什么?”
萧泉的尾音渐渐散去,他却听清了每一个字。
“多谢你属意我。”
他拍掌的节奏慢下来,在她安然托付的睡颜中,眼角微挑。
“彼此彼此,那我该谢你什么呢?”
他歪头靠在她发顶,想了许久,那些执念并没有随着苦尽甘来而偃旗息鼓。
他们本该有更多的时间厮守,从一开始,她身边就不该有别人。
恨也好,爱也罢,都应该只是他一个人的长袖善舞。
“那就多谢你……”
他拨开经年的大雾,将她抱回家。
“终于属于我。”
……
第二日午时,余刀和她依依不舍地道别,前往甘州。
他们相约下次在京城相会,丞相府上多的是地方接待贵客。
萧泉和李楼风又坐了一个时辰的船抵达码头,之后李楼风骑马问路,又是一段风尘仆仆。
掌生师兄并未回到刘家村,而是将谷嵩棺木带到徐州之下一个偏僻的小村落,隐姓埋名地清修起来。
若非楚仞门人遍布四海,还真难打听到师兄下落。
昨夜徐州一场秋雨,地段泥泞,萧泉深一脚浅一脚踩在软泥里,披风上也染了点点泥渍。
李楼风扶着她往半山腰走去,此处的道路连牵马也够呛,他们走一会儿歇一会儿,此间山清水秀,虽然体乏,但饱览胜景,别有一番意趣。
不远处一位牵牛下山的农人走来,李楼风连忙上前问路,农人不大听得懂他们的口音,乡音他们也听得迷迷糊糊。
最后比划着交流了一番,农人一拍脑袋:“你们是不是找学堂先生?”
萧泉和李楼风对视一眼,连连点头。
农人观他们气度不俗,不像这里的人,先一步猜出他们的意图,指着左边那条相对平坦的岔路:“先生这会儿应该在教书呢,你们走二里地就到了。”
二人谢过他,萧泉也不歇了,马不停蹄朝学堂赶去。
学堂……
两人都不怎么说话,闷头赶路。
京郊的沧浪堂早换了主人,成了一处文士清谈之地,萧泉去过一次,问了满眼物是人非,黯然离开了。
加快了脚程没多久,他们就看到一处简陋的断墙。
再往前走,一方小而规整的院落映入眼帘,朗朗读书声在将要散学的午后,显得格外清晰有力。
两扇薄薄的门板将掩未掩,站在门外,径直能望见室内景象。
读书声停下后,持卷之人出现在窗景中。
不少小萝卜头神游天外,注意到院中来客,纷纷扭头来看。
不知是谁叫了一声,“先生,师姑来了!”
檐下铜铃撞风,叮叮当当响个不住,小萝卜头们如蒙大赦,欢呼着跑出去将他们团团围住。
掌生怔然抬眼,清凌凌立在院中的萧泉眼眶发热,俯身拱手作了一揖:“师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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