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谢知意封妃大典不过八日，暖秋的余温便被冬月的寒风席卷殆尽。
凛冽霜风穿堂而过，本就初愈的大皇子萧烁，终究没能抵挡住寒意，再次病倒。
清晨时分，守夜宫女勤书依例进殿伺候。
她轻唤了两声“殿下”，帐内却毫无回应，赶紧撩起帐幔，伸手去探萧烁的额头，滚烫的温度惊得她心头一紧。
再定睛细看，只见萧烁双目紧闭，右手手指正无意识地蜷缩抽搐，嘴角甚至沾着些微白沫。
勤书瞬间慌了神，却强撑着喊道：“来人！快来人，大殿下高热昏迷，还在抽搐！”
她的声音打破了皇子所的静谧，值夜小太监小砚子最先冲进来。见萧烁面色潮红如醉，嘴唇干裂起纹，抽搐的手指绷得指节泛白，他吓得腿一软差点跪倒：“勤书姑姑，这是热厥啊！这可怎么办？”
“慌什么？”勤书强作镇定，指尖的颤抖却藏不住，“你立刻去启元宫报信，把高热昏迷、抽搐吐沫的细节一字不落说清楚！让小茗子立刻去御医院请陈院判，就说大殿下热厥，必须请院判亲至！让笔墨和苦读去请奶嬷嬷。”
“可皇后娘娘还在闭宫静思，这时候去扰……”小砚子声音发颤，脚像灌了铅。
“闭宫算什么？殿下的命是天大的事！”勤书推了他一把，语气斩钉截铁，“再磨蹭片刻，殿下若有闪失，咱们这些人哪个能活？快去！”
小砚子一个激灵，再不敢迟疑，连滚带爬撞开殿门。
冬风裹着碎霜灌进领口，他打了个寒颤，扯着嗓子喊：“小茗子！殿下热厥抽搐，吐白沫了！勤书姑姑让你马上去御医院请陈院判，快去！”
西耳房的门“吱呀”被撞开，小茗子刚擦完脸的毛巾“啪”地掉在地上，连鞋都没踩稳便往外冲。
小砚子又转向东厢房耳房急唤：“笔墨！苦读！殿下出事了，勤书姑姑让你们去请奶嬷嬷，越快越好！”
东厢房耳房里立刻传来慌乱的应答，两道青色身影匆匆跑出，踩着薄霜往南院奔去。
安排妥当，小砚子才拔腿往启元宫狂奔，寒风刮得脸颊生疼，他却不敢停。
方才殿内萧烁抽搐的模样在眼前晃，他不敢想，若殿下有个好歹，他们这些伺候的人会是什么下场。
一口气冲进启元宫，小砚子“噗通”扑倒在正殿外，连磕三个响头，哭腔都破了音：“娘娘！皇后娘娘！大殿下热厥了！抽搐得厉害，还吐白沫，昏迷不醒！您快去瞧瞧啊！”
吟芳闻声，从殿外走了出来，见他满头大汗、气喘吁吁，脸色凝重地问道：“你说什么？殿下怎么了？”
“回吟芳姑姑，方才勤书姑姑发现的，殿下高热昏迷，手指一直抽，嘴角有白沫，勤书姑姑说是热厥……”小砚子喘着粗气，语速飞快，“已经让小茗子去请陈院判，但殿下的情形实在凶险，奴才......”
他话音未落，余少云已从殿内快步走出，往日沉静的凤眸此刻满是惊惶，连珠炮似的追问：“抽搐多久了？叫他可有回应？身上烫得厉害吗？”
“回娘娘，奴才进殿时殿下就抽着，勤书姑姑唤了好几声，殿下半点反应都没有，额头烫得吓人！”小砚子磕头回话，额头的汗混着泪水往下淌。
“传凤辇！立刻去皇子所！”余少云话音未落，已提步往外走，往日端庄的仪态全顾不上了。
“传凤辇！娘娘即刻起驾皇子所！”吟芳高声传令，快步跟上。
到了宫门口，凤辇已备好。余少云不等人扶，踩着踏板便登了上去，刚坐稳就急声催：“起驾！快！”
凤辇一路疾驰，小砚子小跑着跟在后面，心揪得紧紧的。
刚到皇子所，余少云便掀帘跳下，直奔萧烁的寝殿。
进殿就见勤书和两个奶嬷嬷跪在床边，正用拧干的温水棉帕反复擦拭萧烁的额头、脖颈和四肢。
见她进来，勤书忙上前行礼，声音哽咽地道：“娘娘，殿下抽搐刚停了片刻，还是没醒……”
余少云一把扶住床沿，视线落在儿子脸上的瞬间，心像被狠狠攥住，痛得几乎喘不过气。
萧烁的睫毛因高热微微颤着，原本白皙的脸颊红得灼眼，嘴唇干裂得渗出血丝，嘴角的白沫虽已擦净，却仍留着浅浅的痕迹。
方才抽搐的右手蜷缩在锦被上，指节泛白，连指尖都还带着细微的颤抖。
“烁儿……我的烁儿……”余少云颤抖着伸出手，刚触到他滚烫的额头便猛地缩回，随即紧紧握住他冰凉的手，泪水砸在锦被上，“你醒醒，看看母后啊……”
“娘娘，陈太医应该快到了，您先稳住心神。”吟芳轻声安抚，悄悄给勤书递了个眼神。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小茗子领着一身寒气的陈太医匆匆进来。
陈太医提着药箱，连礼都来不及行，只躬身急声道：“娘娘，臣参见娘娘！容臣先为殿下诊视！”
“快！”余少云立刻让开位置，目光死死盯着陈太医的动作。
陈太医不敢耽搁，先取出银针，快速在萧烁人中、合谷二穴轻刺，这是急救醒神的要穴。
见萧烁睫毛微颤了一下，他又翻开其眼睑查看瞳仁，随后指尖搭上萧烁的手腕，凝神诊脉。
片刻后，陈太医松开手，脸色凝重地回话：“娘娘，殿下是外感风寒入体，加之平日苦读至深夜，耗损心神气血，身子早已亏虚，风寒趁虚而入，才引发高热热厥。如今脉象虚浮，气息不稳，需先施针退热、护住心脉，再辅以温补汤药慢慢调理。若是拖延，恐伤根本，日后极易反复发病。”
“劳累过度？”余少云猛地转头看向勤书，声音陡然拔高，“你们是怎么伺候殿下的？为何不劝？”
“娘娘，奴婢劝过的！奶嬷嬷也劝过！”勤书连忙磕头辩解，声音带着哭腔，“殿下总说要学好经史子集，将来能帮衬娘娘，日日读到丑时才肯歇息，奴婢们拦不住，又怕打扰殿下专心，没敢贸然禀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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