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施法。”
姜阿笱微微侧头，澄澈的眼眸看向被余贝弛紧攥在手里的手机。
额前碎发随着摇头动作轻轻颤动：
“那上面说上滑解锁，要向上滑。”
语气听起来莫名的无辜。
余贝弛嘴角抽搐，瞬间松了一口气，把手机重新扔给了姜阿笱。
啧……难评……
好一个上滑。
余贝弛将手指放在屏幕上，给姜阿笱示范道：“指的是滑动手机上的屏幕。”
“原来是这样，我知道了。”
姜阿笱的指尖在光滑的屏幕上悬停片刻，长睫极轻地一颤。
眸子半敛，瞳孔深处似藏着两泓碧潭，在屏幕亮光下泛起粼粼波光。
好神奇的东西，手指一动便亮起，还不需施法。
和天庭巍峨宫阙的飞檐斗拱间的天灯很像。
天灯灯盏身由剔透的琉璃精心雕琢而成，薄如蝉翼却坚韧无比。
摸起来也有点像。
由凡间科技制造出来的东西很多都和天庭的物事很接近。
姜阿笱唇角未动，唯有眼尾泄出一丝微不可察的弧度。
除去曾经缠着元帅为他批注解读外，已经许久没有这样的期待感。
耳边，余贝弛在为他讲解每个图标代表的用途。
“这个锁一样的图案指什么？”
“锁屏——哎，别点！”
怎么一眨眼手机就黑了？
姜阿笱皱眉，学着余贝弛先前的样子按动手机边缘。
“这个绿色的怪东西是什么？”
“聊天软件——就是用来通讯的。”
最终，姜阿笱伸出微屈的手指，试探性地戳了戳某个图标。
手指落点却偏离了应用边缘，只在玻璃表面留下一道模糊的指纹。
“嗯？为什么没有变化？”
怎么和这个凡人说得不一样？
姜阿笱下意识地将手机凑近鼻尖，眉头微蹙着来回滑动主界面。
衣领间漏出的脖颈线条因专注而紧绷。
余贝弛没好气地撇嘴：“哎呀，你没点到。”
“原来如此……人在里面动！”
“哎！别施法！那是短视频。”
“原来如此……何为短视频？”
“就是简单的视频。”
“何为视频？”
“……”
几个问题下来，余贝弛被磨得彻底没了耐心。
他眉头紧锁地垂下头，指尖烦躁地捻着衣角。
太好学也不是一件好事。
意图把手机这物探究到底的姜阿笱指腹微滑，随意点击向下一个图标。
屏幕骤然亮起。
忽然间，姜阿笱看见自己的脸孔完整地浮现在屏幕上，连睫毛的翕动捕捉得纤毫毕现。
他下意识偏头时，画面里的自己竟也跟着移动。
“这是个镜子。”
姜阿笱将手机拿得远了一些，随即不满地摇头：
“手机里的这个镜子不清楚。”
余贝弛扫了一眼，随口道：“那是美颜滤镜，加了磨皮。”
姜阿笱探究的抬起头，手机里的自己眼睛尤其的大：
“这个镜子叫滤镜？但它没有磨到我的脸。”
应该是因为自己是神仙，仙躯不是这种凡物能够磨损的。
接连不断的提问声，像钝刀般磨蚀着余贝弛的耳膜。
论：如何教一个山顶洞人学会使用手机。
他觉得自己有必要上网上搜索一下这个答案。
余贝弛捏了捏突突直跳的眉心，猛然抬头，脖颈青筋微微凸起。
收拾完餐桌的石头正托腮望着这边，恰巧撞入余贝弛烦躁的眼中。
余贝弛眉梢倏地舒展，唇角扬起狡黠的弧度。
怎么还把这个劳动力给忘了？
食指与中指并拢朝石头勾了勾，手腕翻转时带起衣袖簌簌的摩擦声。
像突然找到救星般，用口型无声催促：“快过来，快过来。”
石头不解地走向沙发，刚靠近就被余贝弛猛地扣住肩膀，对自己小声问道：
“小孩，你会玩手机吧？”
石头老实的点头，头颅还没点两下，就被余贝弛高兴地拉着向姜阿笱那边一扯。
头顶同步传来声音：
“神仙，这小孩说他懂手机，给他一个表现的机会。”
“嗯？我没说——”
石头想解释的话刚说出口便被余贝弛不由分说地捂住嘴、推到姜阿笱的身边。
终于把这个麻烦事甩了出去。
感觉浑身皆松的余贝弛麻利地转身，急忙盘坐在地上，一副自己有事要忙不要喊他的模样。
姜阿笱毫不在意地将手机递到石头面前，指着向一个软件问道：
“这个叫做主题的扫把指什么？”
石头挪了挪屁股，以他的理解耐心地答道：
“就是装扮，给这个手机穿衣服。”
听着那边有来有回的问答，余贝弛悄咪咪地将眼睛睁开一条缝，快速道：
“石头，主要教神仙学会刷视频，免得他说话老是文绉绉的。”
最好能把仙法的口诀都用白话文解释一遍。
说罢，余贝弛急忙闭上眼睛，深怕此事再缠上自己。
被赶鸭子上架的石头“哦”了一声，对于姜阿笱的问题可谓是有问必答。
院落一隅的桂花树在夜风中簌簌颤动。
树影婆娑间，暗香浮动，那些米粒大小的花苞虽未完全绽放，却已渗出若有若无的甜润气息。
悄然渗入屋内每个静谧的角落。
围绕在还未入睡的一人一仙的身边。
沙发上的姜阿笱陷在阴影里，唯有手机屏幕的冷光勾勒出他低垂的轮廓。
屏幕亮光映照着他的瞳孔，睫毛在眼睑投下细密栅栏，指尖每隔数秒便机械性地向上滑动。
其上的内容如溪流般，永不停歇地漫过姜阿笱的视线。
石阶缝隙里蟋蟀的絮语渐弱，姜阿笱缓缓抬起头，眼中的了然之色愈浓。
这凡人的手机，便像是藏书阁与史馆的集大成者。
屏幕亮起来时，仿若一方乾坤小世界被骤然开启，五彩流光闪烁，诸多影像、文字、声音从中源源不断涌出。
万千神奇之事藏于其中。
细究之下，这手机还有着类似传音符的神通。
能让相隔千里之遥的凡人瞬间对话，声音清晰得如同近在咫尺，着实令人称奇。
这手机虽无仙法的波动，却靠着凡人的奇思妙想和精湛技艺，创造出这般神奇的器物。
着实不可思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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