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5章
夜风带着一点微凉，等到众人赶到的时候，灵堂已经收拾齐备了。
没有过于繁重的布置，宽阔的大厅之中，人挨着人站在一起，在有些惨白的灯光下，簇拥着面前的老人。
那厚重的机甲已经完成了解体，只留下了一个冰冷的驾驶舱。机娘们围拢在身侧，在她们的记忆中，这些长辈已经有很久都没有显露过真容了。而此时此刻的她们，更是选择了给自己的机师殉葬。
冰冷的金属外壳冷得刺骨，可是，它却带着让老刘头儿眷恋的温暖。
他终于不用再躺进营养舱里了。他穿着整洁的军装，静静躺在他所眷恋的驾驶舱中，脱离了他肉身上难以忍受的诸多痛楚。
一枚枚军功章熠熠生辉，挂满了他的整件军装，晃得人眼睛生疼。
老王头儿也在，老何也在。
短短一晚上的时间，三名老将的离世，让所有人都意识到，留给他们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没有人大声说话，即便是苏离到来，也没有引起任何的骚动。
他缓步走到了驾驶舱前，低下头看着那苍老的面容。心中百味杂陈。
疗养院里的三次对局，事后的讲解和培养。
他们之间明明没有太多的沟通和联系，可是当他们走后，他却发现，有些人在心中的重要程度，远非相伴时间的长短可以衡量。
是信念的高度统一，是思想的绝对纯洁。
忘年交的意义，和师徒身份的承认，是他们这群老人所给予他的，最好的礼物。
自今日起，他将会失去三个师父，失去三个知己。他们的前路上有人相伴，想来是不会寂寞了，只是答应他们的比赛，他们却还没有来得及看。
或许人生总是有所缺憾的。因为上帝喜欢你，所以才在你的人生上留下了缺口。
可是苏离他妈的不信上帝。
老天爷这样做，应该是有他的安排吧！毕竟现在龙州有他苏离，或许等他彻底统一了银河系，将虫族尽数赶出去之后，他们会再次轮回到他的身边，成为战无不胜的一代名将，来引领属于他们的风潮。
“他把所有军功章都带上了，这是他的遗愿！您给他亲自颁发的军功章，被他放在了枕头下面。他说，他不舍得戴。”
老刘的三儿子同样已经老态龙钟。跟老刘头儿相比，他显得更加苍老，甚至行动间已经拄上了拐杖。刘家的二代里，没有超S级机师的存在。凡事有利有弊，他们也因此得到了军部极大的权力。可以说对外的主力舰队里，他刘家绝对可以说是占据了主导地位。
苏离没有讲话，只是轻轻摩挲着驾驶舱，透过透明的舱盖看着里面迟暮的老人。
他的脸上，第一次透出了真真正正的祥和。
那需要时刻忍受的痛苦，终于离他而去。
老刘头儿的眼睛闭合，有那么几个恍惚，他总觉得他的睫毛在轻颤，仿佛下一个瞬间就会睁开，然后大笑着告诉他，这就是一个恶作剧。
可是金色的双眸之下，那腐朽的心脏已经停止了跳动，身体更是完全冰冷，透不出一点的生机。
“老刘头儿，欠你的比赛，稍后给你补上，你且慢些走！不论如何都要看上一眼！你不是想要了解曙光军团的战力吗？这一次大战之后，我们的战力得到了空前的提升。你难道舍得丢下这一切，丢下最强的战力，不看上一眼吗？”
“你的国，你们坚守了一生的国！祂现在正在欣欣向荣，你就要丢下祂吗？睡会儿就行了！该起还是要起。”
前后矛盾的话语从口中喃喃说出，惹得周遭的亲属时不时掩面。
不知是谁起了一个头儿，阵阵的呜咽就从人群中传出，渐渐连成了片。
礼炮带着刺耳的呼啸，敲响了属于老将们的丧钟，也狠狠砸在了苏离的心里，让他不得不去正视这一事实。
一幕幕场景浮现在眼前，印象最为深刻的，就是他们直挺挺躺在医疗舱里，奔赴前线的场景。
苏离一拍驾驶舱站了起来：“都哭什么？很好看吗？他们没死！他们怎么舍得死！尘埃落定，一切才刚刚开始，他们用自己的残躯替国家争取到了未来，怎么会舍得在黎明的前夕倒下？”
“他们是铁骨铮铮的军人，是我们的军魂，他们怎么会......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倒下？”
“为什么不是你？为什么不是你们？不是我们？偏偏是他们！”
“军团长，不，君上！我们也希望死去的不是父亲，而是我们！如果可以，我们可以拿自己的命来换！”
老人的泪水渗进了脸上的沟壑里，身躯忍不住颤抖。
他的面前，躺着的是他的父亲，是他孩童时期就憧憬的英雄。虽然自己的母亲一直对父亲颇有微词，可是不得不说，他父亲的一生，都是光明磊落，没有任何污点的。他或许亏欠了家庭，可他却从未亏欠过自己的祖国。
换？换了，就能回来吗？
苏离扶住驾驶舱的骨节有些发白。
驾驶舱是属于机娘核心的一部分。
这些机娘用一辈子守护了自己的机师，直到最后，选择了和他们生生死死都相拥在一起。
一众机娘同样红了眼眶。
她们比人类更加了解机娘们所做的选择代表着什么，那是同他一起腐朽的见证，是和他生生世世在一起的证明。
相传这样的行为，可以保证机师的灵魂不会消散，不被虫族所捕获。那一方小小的驾驶舱，将会成为她们和机师最后的避风港。
这虽然只是传说，可同样也是她们的向往。
只是在战场上，她们大多数没有做出选择的机会。
闪电走上前来，轻轻扯住了苏离的衣角儿。她大大的眼眸里充斥着泪水，轻轻拽了拽了他，看向了一侧。
老王头儿，老何，静静躺在一侧，脸上同样带着笑意。
这些人不只是一代名将，他们的逝去，同样代表着一个时代的终结。
这不是苏离想要的。
这件事，他知道的太晚了！
但凡是能够早一些，那么基因药剂或许就可以派上用场，替他们延年益寿。
他从未想过那玩意儿能够让老将们突破基因束缚，只求它们能够给他们延长一点儿时间，哪怕是多看两眼这个世界，都好。
“出殡那一日，我亲自扶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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