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斯城，宽广的街道上，行人们行色匆匆。
地面的石板路上，一辆辆马车在街道上来回穿行。
天空中的悬浮车和地面上马车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真的很难想象，在这样科技高度发达的今天，悬浮车能够和牲口拉着的马车同框。
一坨坨冒着热气的马粪掉落在地，被来回的机器人收集到了自己的腹腔之中，经过高温的燃烧之后，洒进了沿街的绿化带之中。看着那开着一朵朵黄花的低矮灌木，菲斯特深吸了一口气，看向了身侧的子爵。
他肥头大耳的脸上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看着那高高的钟楼，像是在看着自己毕生的追求。
菲斯特心中腹诽，只怕是他求取自己毕生挚爱的时候，都没有现在这么专注。
他扬起了脸，看着那肥胖的大钟，只觉得自己和子爵没有一点的共同语言。
“所以，咱们现在的任务，就是靠过去，然后喊上一句话？”
他再次看向了子爵，想要确定一下自己的任务。
“没错，亲爱的菲斯特大人，您的任务就是这些。”
子爵和蔼的笑了笑，摊了摊自己的手：“据我所知，您一向对于腐朽的帝国是深恶痛绝的，觉得他已经失去了应有的活力。您这些年的所作所为，无不向我们佐证了这一点。不论是加入军队生死搏杀，亦或是组织共助会，试图唤醒那些贵族们的良知。再到后来共助会被迫解散，您的不得志和灰心丧气，甚至于在战场上假死......”
“所以我并不是一个合适的人选，不是吗？我努力过，但是失败了！我是一个懦夫，是一个畏战的懦夫。我甚至通过假死来逃避我身为贵族的责任......”
“不，这恰巧是我们选择您的原因！”
子爵侧了侧脑袋看向了车外熙熙攘攘的人群：“您只是假死，不是吗？如果您真的自暴自弃，选择成为一个懦夫的话，那么您会直接死在战场上。但您活下来了，不是吗？”
他朝着菲斯特笑了笑，接着说道：“共助会，是一个很好的组织，有着极好的理想，敢于向长老会的权威予以挑战，可以说是富有理想主义的年轻人，最为能够展现自己价值的舞台。”
“可是我失败了！共助会分崩离析，主要成员被猎杀殆尽，我们的理想，成了长老会扼杀我们的主因，成了我们叛国的罪孽。他们从来不允许有新的声音出现，不是吗？哪怕这个声音，是为了给帝国灌输新的血液。”
“那么，面对这样的失败，您总结过自己失败的原因吗？”
菲斯特的脸上涌起一丝苦涩，他想过龙腾帝国会调查他，只是却没想过，人家早已经把他查了一个底儿掉。
关于共助会的事情，他保密工作做得极好，甚至于自家的人，都不知道那个曾经很火的共助会是出自于他的手笔。他不知道龙腾帝国是如何知晓的，可是单从这一点，他就认识到了苏离情报网的可怕。
“原因？我自然总结过原因！组织不够严密，招揽成员良莠不齐，还有行动方式过于理想化，行动前准备不足......这些年，我思考过无数次，能够找出无数的不足。可是然后呢？然后我就只能一次又一次接受自己的失败！”
“就没有想过再试一次吗？”
菲斯特的手有些颤抖。
再试一次？
志同道合的伙伴，哪里会那么好找？
曾经的他是多么意气风发，拉上三五个志同道合的好友，为了自己的理想奔波努力。那一张张曾经灿烂的笑脸，如今早已经化作了黄土一捧。甚至没有一个留有全尸。
他当然想要再试一次。可他却仍没有从上一次的失败中，找到能够破局的方法。
找不到方法，就意味着再一次的失败。
脑海中，那一个个战友被绑上绞刑架的画面，如今仍旧历历在目。他们任由绳索套上脖颈的时候，仍在高喊“自由”，哪怕是身上早已遍体鳞伤。
结构太松散，没有高层贵族加入，没有足够有力的武装保驾护航......
太多的原因横在他的面前，仿佛一道道巨大的鸿沟。
他为什么颓废，整日里混吃等死。
当他欣喜若狂接受那些高等阶贵族资助的时候，从没想过自己成为了别人手里争权夺利的刀。
到头来，他们付出了自己能够付出的一切，包括生命，却没有给自己等人争取到任何有利的条件。
那些魑魅魍魉，倒是心满意足了。
一道淡淡的声音从他的耳边响起：“如果你想再试一次的话，就抓住这次机会吧！其实你曾经做过的那一切，并非没有任何作用。因为你那‘自由’的信念，早已经渗透了很多人的心里。”
菲斯特抬起了自己的头：“我们没有人，不是吗？你，我，就算是加上你的卫队，也不到百人！”
子爵挤了挤自己的眼睛：“或许，这个人数比你想象中要多呢！”
马车停靠在了钟楼的面前，那高耸的塔楼，仿佛直入天际。
随着车门被打开，一股子马粪的味道扑面而来，让菲斯特下意识捂住了自己的口鼻。
他跳下了马车，看向了车上的子爵。
那庞大的体型让他怀疑对方能不能爬上高高的塔楼。要知道上层结构年久失修的话，根本难以承受他庞大的重量。
可他脸上的急切，却是丝毫都不加以掩饰的。
“我真是对您盲目的自信，感到由衷的钦佩。”
“谢谢，那我也为你的无知，感到可悲。”
菲斯特没有介意子爵的挖苦，他绕过了门厅，轻车熟路走进了塔楼的内部，开始向上一层一层的攀登。
会有很多人响应吗？
金卫星地处腹地，渗透工作本就不好做，又能有多少人被策反？
即便是龙腾帝国一路高歌猛进，但是在长老会影响极大的后方，所有的渗透工作，都不会很好进行的。
二百人？三百人？
手无寸铁的民众，即便是有了武器，也难以拥有将他们举起的勇气。
曾经的自己，实在是太乐观了，以为只要有人登高一呼，就会群起响应。
但事实的情况是，他被当成叛国贼带走。
如果不是意外，只怕那一次，他就已经死了！
这一次，还会有意外吗？
菲斯特气喘吁吁的上了高台。即便是他的体质，爬到顶层，也耗费了足足一个小时。
看着天边的云卷云舒，他再一次感受到了自己的渺小。
子爵喘着粗气的声音从下面响起，那声音一声接着一声，让人唯恐他喘不上气。
又等了半小时，他才看到子爵肥胖的身影，近乎于是挪着从下面一点点走上来。
罢了，不过是一死而已！
这次即便是有意外，自己也难以逃脱了。
至于子爵，就他那体型，上来了就别想着能逃走了。
看了看时间，距离要求的时间，只剩下了最后的十秒钟。
他清了清自己的嗓子，拿起了一侧的扩音器放在了嘴边。
天边的云仿佛有些散了，那阳光洒落下来，照在了高高的钟楼上方。
“站起来吧！所有不愿意成为奴隶的人们，站起来！迎接属于你们的‘自由’！”
菲斯特感受着自己的声音在天空中扩散，只觉得胸腔之中积攒的怨怼，在缓慢的消散。
所有的不得志，所有心中的执念，在这一嗓子喊出之后，像是得到了解脱。
他凝望着下面的人群。
站在高高的塔楼上，明明该什么都看不真切才对，可他就是看到了，那一张张扬起来的脸。
远处的卫队，已经开始有所反应了。
近处反应快的，已经开始向着塔楼靠拢。
他这坎坷的一生，或许就要在卫队赶到的时候，迎来终结。
不，他不能死在这些鹰犬的手里，如果可以，就像他诉说的那样，他情愿选择一个“自由”的死法。
呼啸的风声从耳边掠过，他衣袂翻飞，扶着坚固却留有岁月痕迹的石墙，默默朝外挪了一步。
刹那间，他从地面上，看到了无尽的，连绵灯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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