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不如——”
商羽头一次见到祁璟韬气成这样，掐着他的脖子，力道却不大，只是卡住他。
“你今年多大了？哑巴了？说话！”
“三……三十六。”商羽本来就没什么气焰，现在被他卡着喉咙，直接蔫了。
“三十六了，遇到问题就想跑，我怎么不知道你现在活得这么出息！”祁璟韬将手从他脖子上挪开，一下一下地捋平他被自己抓皱了的衣领，最后起身站在书桌边。
这个距离，是基本的社交距离，不近不远，一切都刚刚好。
商羽自他走后就把自己缩成一团：“你曾经位居皇城司使，锦衣卫指挥使，如果有人要挟你，你会怎么做？”
“我不喜欢被人要挟，不喜欢被人监控，更不喜欢揣测一个人的心思。哪怕是那些皇帝，对我也礼让三分，畏惧七分。无数个想要除掉我的，到了最后又不得不毕恭毕敬地将我请回去，从来只有我不去的份。”祁璟韬一口气说了很多话，语气并不柔和，但总是比他面对那些外人要好。
“所以，你像现在这样，每天揣测我的想法，每天被我监控着，很累，对吗？”
“我的确很累。”祁璟韬平静地说道，断头刀就此落下，血肉飞溅，好不狼狈。
“所以啊，在一段感情中当你发现自己很累的时候，就该走了。”商羽就像是在从前的课堂上解决学生的疑问那样，说得很平缓，听起来他只是午后在和祁璟韬聊天一般。
“走？我能去哪儿？”祁璟韬一手放在书桌上，手指迅速地在桌上点着。
“哪儿都可以，只要你想去，我帮你。我这些年什么事都没做成，就是挣了点儿钱，也就买了车，买了房，有酒庄，有私人小岛，有滑雪场……私人飞机如果要的话我这次回去就可以买。你想要什么，想去哪儿，我都可以给你。一切通过钱能够买来的我都可以给你买，不能买来的我也能想办法给你弄到。”
商羽眼神淡漠得就像脑袋已经掉了一样，这些话是他十多年前最想和祁璟韬说的。那个时候他就想象过说这话的场景，他会像现在这样以一种正式的语气说出口，不过是假正经。最后，他会哈哈大笑倒在祁璟韬怀里。
可是现在，他是真正经：“只要你让我知道你在什么地方就行，我不会去打扰你的生活。”
嘭——
桌面被捶得一声巨响，祁璟韬看着商羽，紧咬牙关不说话。
商羽见他这样，只是笑了一笑：“你是读圣贤书长大的准状元，是个君子，这些身外之物，对你是种侮辱，对吧？”
他太了解祁璟韬了，但却越来越看不懂自己。
“感谢祁爷，现在不说话，还给我留一点儿体面。”
要是祁璟韬现在说话，恐怕会控制不住自己说出极为伤人的话。
商羽不怕死一般，继续道：“可是我和你不一样，我是个小人，是个伪君子。我这段时间也想通了，其实我在面对你的那些时候，有些说不出的难堪，原因嘛，就是好面子。”
地下室祁璟韬一直都在，他见过商羽的不堪。商羽前些年无论如何都不承认祁璟韬死了的事实，直到伊恩的魔法让他看到了祁璟韬的亡魂。于是，他居然头一次在大众面前承认，说祁璟韬已经死了。
可是才说出不久，他又见到了活的祁璟韬。
这不就是一直在打自己的脸么？太丢人了，他好面子。
“面子？谁他----娘----的不在乎面子！”祁璟韬罕见地爆粗口，“你以为你是谁？没错，那十年你在地下室在客栈做的事情我都看到了，可是那个时候我什么都做不了。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我手机上做的手脚？我只是从古代活到现在，但不代表我就是个古人！现在你说你累了，你要走？那我呢？”
“你看吧，十年就这样困住你了。我出去应酬很晚回家，你不高兴，因为十年，你什么都没说。我和伊恩在一块你也不高兴，因为十年，你又什么都没说……可是你还记得么？当年柳夏姐套路我的事情你是怎么做的？监控的事情，你知道了，你也不说，还是因为那十年。这十年，就像一把刀悬在你头上，你每每想说些什么，就会有个声音告诉你——他等了我十年，我得让着他。对不对？”
“没错。你说得都对，不愧是物理系的天才！”祁璟韬冷笑一声，“然后呢？你想怎么样？”
“我算计你试探你，你一言不发，你祁璟韬什么时候这么窝囊了？”
“你当我是傻子吗？还是说，你觉得自己做的事情天衣无缝？你怎么不想想，到处都是破绽我却什么都没说是因为什么！”祁璟韬额角青筋凸起，因为气血上涌，脖子都有些赤红。
“因为你觉得，那十年是你欠我的！”商羽终于有了些情绪起伏，他看向祁璟韬的嘴唇，很薄同时也很脆弱，有时候轻轻一咬就会出血，“我不需要你觉得亏欠就留在我身边！”
“就因为这个？”祁璟韬被他气笑了，“从前有个人绑了我手底下一个兄弟，信是上午送到了，绑匪是中午被抓住的。”
“所以你不喜欢受制于人，可是现在——”
“我是不喜欢受制于人，但是我没有受制于你！”祁璟韬扬声打断，胸口因为生气而不断起伏，“我祁璟韬喜欢你，我愿意这样，我心甘情愿这样！”
他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一些后，才压低声音道：“我承认，这段关系最开始源自于我的自私。我当时知道自己只有不到五年的时间了，还是想和你在一起。我也很清楚你当时是怎么想的，办法总比困难多，五年时间，足以找到办法。那个时候的你……算了，不说这个。”
商羽叹了口气，无力言语。他还在想从前，他喜欢的，果然是那个商羽，而不是现在的自己。他口中的那个“你”，不过是十年前的商羽。
他有幸，顶着和十年前一样的样貌，接受着祁璟韬和十年前一样的喜欢。
“不对……”想着想着，他还是憋不住，便说道，“你喜欢的是十年前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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