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刚刚才松了一口气的众人，心脏猛地一抽，再次提到了嗓子眼。一道道或惊骇，或错愕，或难以置信的目光，齐刷刷地重新聚焦在了那个白衣身影之上。
他……他想干什么？
斩杀了一位元婴初期的刘乙，他还不满足？在这种灵力消耗巨大，甚至可能身受重伤的情况下，他竟然还敢主动挑衅另外两位同为元婴期的阴魂府长老？
这是何等的疯狂！何等的胆大包天！
就连一直对他信心十足的醉丐，此刻握着酒葫芦的手也不禁一紧，浑浊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凝重。
玄机子轻摇羽扇的动作停滞了，眉头微不可查地蹙起。
镇州将军府的统领更是倒吸一口凉气，只觉得这个年轻人的行事风格，完全无法用常理来揣度。
而被叫住的阴厉与阴烛，身形僵在了原地。
他们缓缓转过身，脸上的表情极为精彩，先是刹那的错愕，仿佛没听清楚轩在说什么，紧接着，那错愕便化作了无边的羞辱与愤怒。
“小辈，你说什么？”阴厉的声音尖利沙哑，如同两块生锈的铁片在摩擦，充满了怨毒。
阴烛则是怒极反笑，周身翻涌的黑雾都紊乱了一瞬，他发出一阵夜枭般难听的笑声：“呵呵……好，好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怎么，侥幸用阴谋诡计害死了刘乙，便真以为自己天下无敌了？还想把我们两个也留下来？”
在他们看来，楚轩能够击杀刘乙，绝对不是凭借真正的实力。
刘乙的轻敌，加上这小子层出不穷的诡异手段，才最终造就了这个令人震惊的结果。而现在，这个金丹小辈在经历了一场惊天大战后，必然已经是强弩之末，油尽灯枯。
此刻开口，不过是虚张声势，想要挽回一点面子罢了。
想到这里，阴厉眼中幽绿的鬼火跳动，杀意毫不掩饰，语气中充满了鄙夷与不屑：“就凭你现在这副模样？恐怕连站着都费劲吧！我劝你还是乖乖找个地方躲起来，祈祷我阴魂府的怒火不会将你烧成灰烬！”
面对两位元婴长老的怒斥与讥讽，楚轩却仿佛没有听见一般。
他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懒得分给他们，那双深邃的眸子，平静无波，只是淡淡地挪移，最终落在了不远处那个几乎瘫软在地的身影上——林傀。
楚轩动了。
没有惊天动地的气势，没有灵光爆闪的异象，楚轩就那么一步一步，缓缓地朝着林傀走去。
他的步伐很稳，每一步落下，都像是一柄重锤，狠狠地砸在林傀的心脏上。
死亡的阴影，再一次将林傀笼罩。
刘乙被那道恐怖洪流瞬间蒸发的画面，如同最可怕的梦魇，在他脑海中疯狂回放。
他浑身抖如筛糠，牙齿上下打颤，连完整的句子都说不出来。
“你……你别过来……别过来啊！”
极致的恐惧，终于压垮了他最后一丝理智，催生出了求生的本能。
林傀怪叫一声，也顾不得什么大衍宗少主的尊严，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来，转身化作一道狼狈的流光，拼命地向着远方天际逃遁。
他要逃！逃得越远越好！他一刻也不想再看到这个魔鬼！
然而，就在他飞身而起的瞬间，那缓步前行的楚轩，只是看似随意地抬起了右手，对着林傀逃窜的方向，轻轻一挥。
“嗡——”
一股无形的，却又仿佛蕴含着天地至理的波动，刹那间扩散开来。
没有声音，没有光影，但在所有人的神识感知中，林傀前方的整片空间，瞬间发生了肉眼无法察觉的改变。空气仿佛变成了透明的琥珀，光线和尘埃都被凝固，一切都陷入了绝对的静止。
“嘭！”
一声沉闷的巨响。
全力逃窜的林傀，就像一只撞上玻璃的没头苍蝇，一头狠狠地砸在了那道无形的空间壁垒之上。强大的冲击力让他眼前一黑，头骨仿佛都要裂开，整个人被硬生生地弹了回来，在空中翻滚了几圈，七荤八素地摔落在地。
“空间……空间神通！他封锁了空间！”
有眼光毒辣的修士失声惊呼，语气中充满了骇然。
这一手看似轻描淡写，实则比刚才那毁天灭地的一击更加令人心惊胆寒。举手投足间便能封锁一方天地，这是何等恐怖的空间造诣！
发现自己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林傀彻底绝望了。他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披头散发，脸上满是疯狂与恐惧，对着步步逼近的楚轩色厉内荏地嘶吼道：“你不能杀我！我乃大衍宗少主！我的先祖是林景山老祖！你敢动我一根汗毛，我大衍宗必将与你不死不休，天上地下，再无你容身之处！”
眼看楚轩依旧不为所动，杀意凛然，一旁的醉丐终究是看不下去了。
他身形一闪，出现在楚轩身侧，苍老的面容上带着一丝郑重，沉声劝道：“小友，听我一句劝，过刚易折，凡事留一线。大衍宗传承万年，底蕴之深厚，远非寻常宗门可比。你已经杀了他们一位元婴太上，就此收手，或许还有转圜的余地。”
楚轩停下脚步，侧过头，看了醉丐一眼，眼神平静如水。
他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前辈，我已经杀了他们的元婴太上，你觉得，我与大衍宗之间，还有回旋的余地吗？”
一句话，问得醉丐哑口无言。
是啊，已经到了这一步，还谈什么回旋的余地？斩杀元婴，这已是不死不休的大仇。他张了张嘴，最终只能化作一声长长的叹息，默默退到了一旁。
就在这时，另一道声音响了起来。
“楚小友，醉丐道友的话虽然直接，但并非没有道理。”
玄机子不知何时也靠近过来，他手中羽扇轻摇，一双洞悉世事的眼眸看着楚轩，缓缓说道：“刘乙，终究只是大衍宗的长老，杀了虽然麻烦，但只要付出足够的代价，由我天机阁出面斡旋，未必没有平息此事的可能。”
说到这里，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格外凝重：“可是，林傀不同。”
“他是大衍宗太上长老林景山唯一的血脉后人，是那位活了千年，修为深不可测的老怪物的逆鳞！你若杀了他，那便是彻底触怒了林景山。届时，他必定会倾尽全宗之力，不惜一切代价，对你展开不死不休的追杀！天涯海角，再无宁日！楚道友，你可要想清楚了！”
玄机子的话，如同一盆冷水，浇在了这片沸腾的局势之上。
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静静地看着场中的楚轩，等待着他的选择。
杀了林傀，固然是快意恩仇，但也将迎来一个超级宗门的疯狂报复。
放过林傀，却又心有不甘，而且也未必能换来真正的和平。
这是一个两难的抉择。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楚轩停下了脚步。
他眉头微皱，目光闪烁，似乎真的陷入了艰难的权衡与沉思之中，像是在仔细掂量玄机子话中的分量。
看到这一幕，原本已经绝望的林傀，眼中瞬间迸发出劫后余生的狂喜。
他怕了！他果然是怕了！
林景山老祖的名号，在这片大地上，就是无上的威慑！
“怕了？现在知道怕了？”
林傀脸上的恐惧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病态的得意与嚣张。他从地上爬起来，指着楚轩的鼻子破口大骂：“小杂种，刚才不是很威风吗？怎么一听到我老祖的名号，就吓得不敢动了？我告诉你，晚了！你今天若是不跪下来给我磕三个响头，再自断一臂，等我回到宗门，定要禀明老祖，将你和你身边所有的人，全都抽魂炼魄，永世不得超生！”
他越说越得意，仿佛已经看到了楚轩跪地求饶的凄惨模样。
不远处的阴厉和阴烛，也抓住了这个机会，毫不留情地开始讥讽。
“哈哈哈哈！”阴烛发出一阵刺耳的尖笑，“笑死我了！我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英雄人物，原来也是个欺软怕硬的胆小鬼！”
阴厉也跟着阴恻恻地说道：“就是！面对我等，虚张声势，一听到大衍宗林景山的名号，立刻就怂了！终究是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我们阴魂府，可要比大衍宗更为可怕！”
刺耳的嘲笑声和林傀恶毒的咒骂声，回荡在寂静的山谷间。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那个眉头紧锁，似乎“犹豫不决”的青衫青年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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