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处的灌木丛中，一头形似白鹿却长着独角的异兽正缓步走出，它周身覆盖着细密的银色鳞片，蹄子踏过草地时，每一步都催生出零星的灵花。异兽警惕地晃了晃头上的独角，鼻尖轻嗅着空气中的气息，忽然抬头望向云慕凡藏身的方向，琥珀色的瞳孔中闪过一丝疑惑。
云慕凡屏住呼吸，想起雷千钧所言，需对天地万物存三分敬畏的叮嘱，不敢有丝毫异动。这头异兽虽未显露出攻击性，但周身流转的灵光表明它绝非普通妖兽，贸然惊扰恐怕会引来麻烦。
独角异兽凝视片刻，见林中并无异常，便低下头啃食起灵草。云慕凡趁机悄然后退，借着茂密的枝叶掩护，朝着银芒闪烁的方向迂回前行。林间的灵气比外界浓郁数倍，每一步都能感受到天地法则的微妙流动，脚下的土地仿佛拥有生命，偶尔会传来轻微的脉动。
行至一处溪流边，云慕凡俯身掬水欲饮，却见水面倒影中，自己身后的树冠上竟倒挂着数十条青绿色的藤蔓，藤蔓末端长着孩童手掌大小的吸盘，正缓缓向他靠近。他心中一惊，猛地侧身避开，那些藤蔓便如毒蛇般扎入他方才站立的地面，泥土瞬间被腐蚀出一个个小坑。
云慕凡险险避开藤蔓的突袭，后背已沁出一层冷汗。他盯着地面上那些冒着青烟的小坑，鼻尖萦绕着淡淡的腥腐气息，心中余悸未消。
“好险！这妖树竟能将藤蔓伪装成普通枝叶，连周遭的灵气波动都能完美隐匿，若不是方才俯身饮水时恰好瞥见倒影，后果将不堪设想。”云慕凡暗自心惊，不曾想刚踏入这里就险些着了道。
“啊，果然回来了，是这里，没错，错不了，九千九百九十九年了，我……我终于又回来了！”
就在云慕凡凝神戒备，思索如何脱身之际，一道激动得发颤的声音突然在脑海中炸开，字字句句都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
云慕凡浑身一僵，这声音他再熟悉不过，正是那寄居在他体内，时而沉寂时而聒噪的雾灵。这家伙时常沉睡，神出鬼没，让人摸不着头脑，尤其喜欢冷不丁地跳出来吓人，此刻却突然冒出这么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你说什么？你又回来了是什么意思？莫非你来过这处秘境？你是否熟悉此地……”
云慕凡压下心中的惊惑，因为这雾灵寄宿在他的识海，只能用心中意念沟通，他连珠炮似的抛出不少问题，目光却不敢离开那些仍在蠕动的藤蔓，生怕妖树再次发动攻击。
话音刚落，一团灰白透明的雾气从云慕凡的七窍中缓缓飘出。神秘的雾气在半空中打着旋儿，渐渐凝聚成一个小小的身影。
那身影是个约莫八岁的女童模样，梳着双丫髻，裙摆如薄雾般缥缈，眉眼间却带着与年龄不符的沧桑。她比同行的拓跋熺还要娇小几分，此刻正踮着脚尖转圈，透明的小手在空中胡乱挥舞，激动得连身形都有些不稳。
“当然来过这个地方！不过不是眼前这个地方。”雾灵的声音终于顺畅了些，声音中竟带着一些哭腔，她指着周围的林木与溪流，语速飞快地说道：“你脚下的青石、这溪边的灵草、还有方才那棵该死的‘噬元藤’，它们的气息我都认得！我就是在此界出生，这里是我的故乡……”
话说到一半，雾灵突然顿住，小脸上的激动褪去，转而蒙上一层困惑：“我当年在这里怎么了？怎么会去到山海界外？”
云慕凡满心好奇，正听得专注，见雾灵突然卡壳，不由得皱起眉头道：“你记不清了？”
这雾灵时常这样，时而能说出些上古秘闻，时而连自己前一刻说的话都记不全，实在让人捉摸不透，云慕凡见怪不怪。
“别催！”雾灵瞪了他一眼，小眉头拧成一团，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做出一副极力思考的模样。
“将近过去万年，好多事都模糊了……但这里的灵气味道绝不会错！如此浓郁的灵气，只有山海界存在。尤其是这噬元藤的腐气，当年我还被它纠缠过呢！”
雾灵说着，突然指向溪流对岸的一片原始森林，带着一丝兴奋道：“往那边走！那里的灵气更为浓郁，也只有山海界这浓郁的天地灵气能够让我维持身形。”
云慕凡却好似没听到，只是盯着头顶那些仍在蠕动的藤蔓，掌心已悄然凝聚起真元，正思索着如何突破这妖藤的封锁。
雾灵没好气地瞥了云慕凡一眼，脆生生道：“别紧张，这些噬元藤是个懒东西。”
云慕凡循声望去，只见女童模样的雾灵正踮着脚打量那些藤蔓，小脸上满是嫌弃：“它们扎根在土里不会移动，就只会守着这溪边等猎物送上门。你只要别碰到它们的藤蔓，慢慢绕开就行，没什么大的威胁。”
闻言，云慕凡这才松了口气，顺着雾灵方才指的方向望去，只见溪流对岸的原始森林边缘，隐约有碧青色的光点在枝叶间闪烁，正与自己要去的方向完全一致。他低头看向脚下的溪流，水流虽急却不算深，水面刚没过溪中石块的大半，看起来最多到膝盖处。
为免湿了裤腿耽误行程，云慕凡暗自运转金灵真元，银白色的灵光悄然萦绕双足，提气纵身便要向溪流对岸跃去。身形刚至溪流上空，还未越过中线，一股无形的拉扯力骤然从下方溪水处爆发！
那力量并非猛烈的冲击，反倒像无数柔韧的丝线瞬间缠上他的脚踝，硬生生将腾空的身体往下拖拽。云慕凡心头一惊，下意识想催动真元挣脱，却发现那拉扯力顺着经脉微微倒灌，竟让真元运转滞涩了一瞬。
“噗通”一声，云慕凡重心不稳摔进溪水里，冰凉的溪水瞬间漫过小腿，裤腿下摆彻底湿透。
“哈哈哈！笨蛋！还真以为自己能飞啊？摔得疼不疼？”一声清脆的嘲笑从岸边传来，女童般的小雾灵叉着小蛮腰站在石头上，笑得眉眼弯弯。
云慕凡狼狈地稳住身形，看着小腿上不断滴落的水珠，又气又无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雾灵飘到他面前，小手指着溪水轻哼道：“山海界的水不浮物不懂吗？这溪水里藏着界域之力，专门扯空中的东西！你以为靠这点真元就能耍帅？”她绕着云慕凡转了一圈，故意瞥了眼他湿透的裤腿：“刚才要是摔得再偏点，底下那些硬石头能让你磕掉半颗牙！”
云慕凡这才恍然大悟，难怪刚才那拉扯力如此诡异。他无奈地叹了口气，索性脱了湿鞋湿袜，将裤腿挽到膝盖以上。刚在溪水里站稳，便觉那无形的拉扯力再次缠上小腿，比刚才半空时更清晰，像有细密的丝线在肌肤上轻轻拖拽。
溪水凉得沁骨，脚下的鹅卵石湿滑难行，每一步都得死死稳住重心。急流冲刷着小腿，痒意混着水流轰鸣让人心头发紧。云慕凡屏着呼吸稳步前行，明明溪水只没过膝盖，却走得比翻山越岭还艰难。
直到双脚踏上对岸的泥土，那股拉扯力才骤然消失。云慕凡刚想喘口气，便觉一股浓郁到近乎实质的灵气扑面而来。他下意识深吸一口，灵气如甘泉般涌入丹田，体内的每一个细胞都在舒服地轻颤，经脉中沉寂的真元竟不受控制自发地流转起来。
林间空气混着草木清香与灵花甜润，阳光透过枝叶洒下斑驳光影，连呼吸都变得清新顺畅。
“这里的灵气太浓郁，若是在此修炼，势必要比外面快上千万倍……”云慕凡忍不住感叹，浑身像被暖流包裹，仿佛泡在纯净灵液中。
一团灰白雾气从云慕凡体内飘出，雾灵在半空舒展身体，深吸一口灵气，小脸上满是满足。随着灵气入体，她虚幻的身影渐渐凝实，双丫髻发丝纹路清晰可见，裙摆薄雾染上莹光，眉眼间的沧桑都淡了几分。
“果然是故乡的味道。这么浓郁的山海灵气，才能让我真正舒展开来。”雾灵闭着眼喟叹，声音里满是怀念。
云慕凡望着雾灵凝实了几分的身影，心中积压的疑问如潮水般涌来。他刚要开口询问山海界的格局、秘境中的凶险，却见雾灵抢先摆了摆手，小脸上满是无奈：“别问了，你那眼神一瞟过来，我就知道你想问什么。”
雾灵随意飘到一株不知命的灵草旁，伸手轻轻触碰叶片上的露珠，声音低了几分：“我都说了，快一万年了，好多事早就随着灵气散了。当年为什么离开这里，怎么去了山海界外，我脑子里就像蒙着层雾，怎么都想不起来。”
说到这儿，雾灵懊恼地跺了跺脚，透明的裙摆都泛起涟漪：“有时候能记起些碎片，比如什么树上的果子甜，哪处溪流里有好吃的肥鱼，可正经事偏偏记不清！”
云慕凡看着雾灵那懊恼的模样，不似作伪，只好按下满心的好奇。他也从玄罡宗雷千钧的话里了解到，这处秘境名为山海灵枢界，是上古留存的修真试炼宝地，内里法则自成一派，寻常修士连踏入的资格都没有。如今看来，这雾灵应该很大可能是从这等秘境中诞生的生灵，难怪总透着股神秘莫测的气息。
“罢了，想不起来便不想了。”云慕凡摇摇头，转而望向灵根启真箓。那玉箓上的银色光点仍在微微闪烁，距离不过数十里路程。
“对了，你可知这光点代表什么？我与拓跋熺同乘第三百传送法阵，按规矩应在同一片区，这光点会不会是他？”
雾灵凑过来看了眼玉箓，小眉头皱成一团：“灵枢界的法则乱得很，这破玉箓的标注可不准。可能是同伴，可能是天材地宝，也可能是……”
雾灵顿了顿，突然咧嘴一笑：“也可能是等着吃你的超级大妖兽呢！”
云慕凡没理会她的玩笑，握紧玉箓辨认方向：“不管是什么，总得去看看。你既对这里的环境更熟悉，路上若有凶险，还得靠你提醒。”
“那是自然！”雾灵拍着胸脯，轻飘飘地飘到云慕凡的肩头坐下。
“有我在，保你少踩一半的坑！不过说好，遇到好吃的灵果，得先给我尝尝鲜！”
云慕凡自是满口答应，两个人结伴前行，林间的灵气愈发浓郁，脚下偶尔能踩到半透明的灵晶碎屑，空气中飘着淡淡的草木清香。雾灵果然熟门熟路，遇着会喷毒瘴的花丛便提前提醒绕行，见着能隐匿气息的苔藓就让云慕凡踩上去行走，连那些看似普通的落叶下藏着的灵虫，都被她一一指认出来。
一路虽有波折，却再没遇到噬元藤那般凶险的袭击。云慕凡运转真元，脚下速度不慢，按照灵根启真箓的指引，不过半日功夫，前方的林木渐渐稀疏，一块丈高的青石界碑赫然出现在眼前。
界碑饱经风霜，表面布满苍劲的纹路，似是天然形成，又似人为雕琢。碑顶爬满青绿色的藤蔓，藤蔓间点缀着细碎的白色小花，在灵气中微微摇曳。而碑身正面，两个古朴的篆字映入眼帘，虢山。
“虢山？”云慕凡轻声念出二字，只觉这两个字仿佛带着某种韵律，念出口时，周遭的灵气都微微波动了一下。
肩头的雾灵突然坐直了身子，小手指着界碑上的纹路：“这石碑有古怪！你看这些纹路，像是……像是某种阵纹的引子！”她凑近石碑仔细打量，突然“呀”了一声，“这上面的灵气流动好熟悉，我好像……在很久之前见过类似的阵纹！”
云慕凡心中一动，上前一步轻抚碑身。触手冰凉温润，仿佛玉石一般，那些纹路中隐约有微光流转，果然藏着阵法的痕迹。灵根启真箓上的银色光点到了这里，闪烁得愈发急促，显然目标就在这虢山范围之内。
“看来这光点很大可能就是这块写着虢山二字的石碑了。”云慕凡收起玉箓，抬头望向界碑后方的山林。那里的林木比之前更加茂密，参天古木遮天蔽日，枝叶间隐约有灵光穿梭，不知藏着怎样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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