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津卫的清晨,天刚蒙蒙亮,醇亲王宅邸的大门便悄然开启。
载沣身着素色长衫,站在书房临窗的书案前,指尖轻轻摩挲着一叠崭新的账册。窗外,几只麻雀在院中的老槐树上叽叽喳喳,却衬得这清晨更显寂静。
\"王忠。\"载沣头也不回地唤道。
门外应声进来一个身着藏青色长衫的中年男子,正是管事王忠。他脚步轻快,脸上带着多年侍奉养成的沉稳神色:\"王爷,您吩咐。\"
载沣转过身,将一份皇商名单递给他:\"今日,你匆必亲自去通知,和皇室合作的这几家商贾设在天津的商号负责人。\"
王忠接过名单,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这些年来,内务府与商贾之间的合作虽明面上风光,但内里的账目纠葛、利益输送,早已是剪不断理还乱。
如今皇室要清算,这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王爷,\"王忠斟酌着用词,\"您是说......与内务府有'特许经营权'、'采购代理'和'金融借贷'往来的那些商号?\"
载沣微微颔首,目光落在窗外的庭院里。晨光透过雕花窗棂,在青石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正是。\"他的声音沉稳而克制,\"从前内务府与商贾之间的合作,虽解了皇室许多燃眉之急,但如今时局已变,这些关系也该理一理了。\"
王忠会意,大致猜测到了王爷的意图,轻声道:\"王爷是要与这些商贾善后了结?可如今皇室这般形势这些商号怕不会善了。\"
\"嗯。\"载沣走到书案前,\"就是再难办也要办!\"。\"明日辰时末(9:00),请他们都到此处来。本王要亲自与他们商议,如何妥善处理这些年的商业往来,终究不能不明不白就这样算了。\"
管事王忠双手捧着那份烫金封面的商号名单,指尖微微发颤。仔细看着名单目录上密密麻麻的商号名字,每一个都曾是皇室商业鸿图中举足轻重的存在。
——南来北往,东送西输,凭借特权垄断了盐业,铜矿,对外贸易等重要行业,甚至为朝廷运送军粮承办各类物资采买。
这些商号靠着皇室的\"特许经营权\",在大清朝赚得盆满钵满,而内务府则通过他们采购皇室所需,维持着表面上的体面与排场。这些商号的名字承载着大清近三百年的商业荣光。
王忠在名单目录上寻找着天津卫尚有些名堂的商号名称——从绸缎庄到粮行,从银号到洋货铺,无一不是与内务府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商贾之家。
\"王爷......\"王忠的声音低沉而忧虑,他微微欠身,将名单轻轻拿在手中,\"奴才斗胆,有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醇亲王载沣放下手中的茶盏,目光落在王忠微微佝偻的背上。这位跟随王府多年的管事,掌管天津产业多年,对其中的门道再清楚不过。
\"但说无妨。\"载沣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
王忠深吸一口气,抬起头来,却依然保持着王府特有的警觉与精明。\"王爷,奴才分管天津产业这些年来,深知其中利害。\"他手指轻轻点在那份名单上,\"这些皇商商号,如今......\"
书房内一时寂静,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鸟鸣打破沉寂。
\"从前咱大清的权威......\"王忠斟酌着词句,\"日渐消弭,财政拮据,传统的皇商体系已是难以为继。\"
\"王爷,\"王忠犹豫了一下,\"这些商贾中,虽说是靠皇室扶持起家的。如今要理清关系,恐怕......\"
王忠回想起曾经风头无两,目光又扫过名单上那些熟悉的名字,\"八大皇商家族,如今多半已经没落。余下的,也都是苟延残喘。\"
载沣的眉头微微皱起。这些他何尝不知?但亲耳听王忠道来,仍不免心头一沉。
\"更让奴才忧心的是,\"王忠继续道,声音压得更低,\"如今这商道,早已不是咱们皇室说了算的时候了。\"
他抬头看了载沣一眼,见王爷没有打断的意思,便继续说道,\"新兴的官商,如盛宣怀等人,以'官督商办'之名,行垄断之实。\"
\"还有那些民间商人,借着洋务运动的东风,以更市场化的方式运作,逐渐取代了咱们旧式皇商的地位。\"
载沣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案几,发出轻微的\"笃笃\"声。这声音在安静的书房内显得格外清晰。
\"载沣对这些现状又怎么会不知?\"
\"王爷,\"王忠压低声音,\"如今这些商号,与洋人勾连者有之,与革命党暗通款曲者有之,更有甚者,已经投靠了民国政府。\"
他顿了顿,\"奴才听说,不少皇商商号,如今都挂着'官商合办'的招牌,实际上早已是民国的产业了。\"
载沣的眼神黯淡下来。他当然知道这些。自从洋务以来,他亲眼看着曾经显赫一时的皇室商业体系一步步瓦解。
那些曾经唯唯诺诺的商贾们,如今倒有不少腰杆挺直,甚至敢与皇室王府讨价还价。
\"王爷,\"王忠见载沣沉吟不语,小心翼翼地继续说道,\"如今这些'官督商办'、'官商合办'、'官办'的实业,都已经被民国政府收归国有。咱们......咱们若是贸然清算,恐怕......\"
\"恐怕什么?\"载沣终于开口,声音低沉而平静。
王忠深吸一口气:\"恐怕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这些商号背后,如今站着的不只是商人,还有......\"他意味深长地看了载沣一眼,\"还有各方民国官员。\"
书房内再次陷入沉默。载沣的目光落在那份名单上,眼神复杂。他何尝不清楚这些?但有些事情,不是明白就能回避的。
\"王忠,\"载沣终于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无奈,\"本王自然知道,这些皇商,如今大多已经名不副实。本王也不指望能从他们身上回笼多少银子。\"
载沣抬起头,目光坚定,\"但有些事儿,总得了结。\"
王忠垂首,不敢多言。
他知道王爷说的是实话。醇亲王府这些年的财政状况,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那些曾经源源不断的进项,如今已经断绝大半。若皇室能从这些商号身上收回一二,也是好的。
\"王爷圣明。\"王忠恭敬地说道,\"只是......\"他犹豫了一下,\"奴才担心,这些商号如今不少都与民国政府关系匪浅,若是清算起来,恐怕会触及某些......敏感之处。\"
载沣沉默片刻,终于叹了口气:\"本王何曾不清楚?但有些事情,避而不谈也就不了了之了。\"
他看向王忠,目光中带着一丝期许,\"你跟随本王多年,深知其中利害。此事就交给你去办,务必......务必稳妥。\"
\"唉!\"载沣深深叹过一口气,\"这些糊涂账哪里是一时就能分扯清楚,不过就是一个由头,多少也能为皇室争取几分利益。\"
王忠躬身应道:\"奴才遵命。只是......\"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王爷,奴才斗胆建议,此事还是从长计议为好。如今这天下......已经不是咱们的天下了。\"
载沣的眼神黯淡下来。他当然知道。从退位的那一刻起,他就明白,大清的辉煌已经一去不复返。
但这些时日以来,他始终在面对民国官员时努力维持着皇室最后的尊严与体面。
\"王忠,\"载沣缓缓说道,\"本王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有些事情,总得有个了断。\"
载沣看着王忠手中那份名单,轻轻摩挲着书桌上的账册,\"这些商号,曾经都是依靠皇室的。如今,也该有个交代了。\"
载沣抬眼看了他一眼,目光平静却不容置疑:\"正因为如此,才更要理清楚。\"
他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这些年来,皇室通过特权给予他们种种便利,他们也为皇室提供了不少便利。但如今这些关系若再不清不楚,日后必成麻烦。\"
王忠垂首,不再多言。他知道,王爷在事情上做出了抉择,从来就没有更改的余地。他只能暗自祈祷,这场清算,不求王爷能为皇室谋求多少利益,只求能够平安度过。
窗外,天津的阳光依旧明媚,但在这醇亲王府的书房内,却仿佛笼罩着一层挥之不去的阴霾。
皇室曾经的商业帝国,曾经辉煌一时,如今却在这时代的洪流中,逐渐走向没落。
而这场清算,或许只是这个庞大帝国最后的一声叹息。
王忠点头称是,将名单仔细收好:\"那奴才这就去通知。王爷可有什么特别交代的?\"
载沣沉吟片刻:\"告诉他们,明日只谈生意,不谈其他。至于善后之法......\"他顿了顿,\"明日见面再议。\"
\"是,王爷。\"王忠躬身退下,转身快步走出书房。
载沣站在窗前,望着王忠远去的背影,眉头微蹙。这些商贾与皇室的合作关系,看似互利共赢,实则暗藏隐患。
如今皇室产业凋敝,这些年来通过\"特许经营权\"、\"采购代理\"和\"金融借贷\"积累的资产与债务,必须有个了断。
更重要的是,载沣心里清楚,这些商贾中不乏与各方势力勾连之人。如今皇室在天津的产业,既是经济来源,也是潜在的风险。若不趁此机会借助民国政府理清关系,日后恐生变数。
\"王爷,您这是要......\"身后传来王府账房先生的声音,载沣回头,见是老账房张先生捧着账本进来。
\"张先生,\"载沣接过账本,随手翻了几页,\"王府在天津这些年的账目,你整理得如何了?\"
张先生躬身道:\"回王爷,大部分都理清了,只是......\"他欲言又止。
\"只是什么?\"
\"王府在天津的产业多数只是些田庄、当铺,以及收取一些租子,但从账目上看,产业近些年来收入是一年比不上一年了。\"
载沣合上账本,目光沉稳:\"无妨,就劳烦先生多查查原因,总能理出个头绪来。\"
清晨的阳光洒在书案上,映得那些账册上的数字愈发清晰。
载沣站在窗前,望着天津卫渐渐苏醒的城市,心中思绪万千。今日通知商贾,明日商议善后,这看似平常的举动,实则是皇室在新时代下的一次重要调整。
理清与商贾的关系,不仅是为皇室产业谋一条生路,更是为皇室在民国的夹缝中,寻得一线生机。
载沣明确知晓内务府与商人之间盘根错节的利益关系,要做到多方进行“切割”与“收回银两”变得极其复杂,但并非完全无计可施。
其核心在于,利用从帝国政府到民国政府过渡期间的法律与权力真空,将过往的“潜规则”债务和资产,转变为可追索的“明面”资产。
载沣的核心思路便是转变债务性质与权力施压
皇室需要放弃“主子”身份,转而以商业合作伙伴兼历史债权人的身份,并借助新政府的权威来行动。
将内务府与商人之间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委托经营”、“垫款”和“寄顿银两”,重新定性为 “商业借款”、“委托投资”或“国有资产占用” 。这样一来,收回的就不再是“赏银”,而是具有商业和法律依据的“本金及收益”或“国有资产回收”。
清室必须与民国政府合作。
民国政府有动机清理前清积弊,追回被认为属于国家的资产。双方可以成立一个联合资产清算委员会,由前清皇室成员(熟悉内情)和民国财政、司法部门官员(拥有执法权)共同组成。
前期内务府整理皇室资产时便做好了情报收集与债务分类。
系统性的整理了档案,集中所有内务府的账册、合同、借据、信函。重点寻找有商人画押、盖章的正式借据,以及记录巨额“寄顿银两”的账目。
此次内务府对资产整理明确将债务分类:
有清晰借据的借款。如内务府为筹办大婚、陵寝等向“四大恒”等钱庄的借款。这是最合法、最容易追索的。
记录清晰的“寄顿银两”和“委托经营”本金。即内务府官员或皇室成员将府库或私产交给商人经营的资金。可以主张追索本金和合理利息。
基于特许经营(如采办铜料、人参)产生的亏空或垫款。这需要复杂的审计来厘清责任。
皇室通过与民国政府合作,详细了解目标商人的经营状况、主要资产(店铺、田产、宅院、现金)和背后的政治靠山。
之后由民国官方催收与协商还款的方式收回资产。
由民国政府发出正式公文,而非以清室内务府的名义。这直接将事件性质从“内部纠纷”提升为“民国政府主导的国有资产清理”。
具体设想是召见相关商人,出示证据,提出协商还款方案。还可以给出一些优惠条件,(减免利息)承诺只要迅速归还本金,可免除累积的巨额利息。
通过“债转股”:将部分债务转为商人新兴实业(如工厂、银行)的股份,让清室从债权人变为股东,实现长期利益。
也接受商人的田产、房产、珍宝古玩等作价抵偿。
对于不配合的商人,启动更强硬的手段,自然有民国政府开始实施。
由民国政府出面,对仍在民国政府任职或有求于新政府的商人(或其子弟)进行施压,如威胁革职、查办其关联企业、甚至以“侵占公帑”罪名进行通缉。
这对于曾依附于清室而现在想在民国体制下生存的商人来说,打击是致命的。
还可以通过法律手段向民事法庭提起债务诉讼。尽管法律体系新旧交替,但“欠债还钱”的基本法理是通的。能够维护大清皇室的声誉,又能够合理合法的收回资产。
特别是那些有白纸黑字借据的债务,胜算很大。官司本身带来的声誉打击,就足以让许多看重信誉的商人妥协。
一旦获得法庭判决或行政命令,即可查封、扣押、变卖商人名下的相应资产。
载沣知晓尽管上述计划在理论上可行,但在现实中会面临几乎无法逾越的障碍:
内务府账目混乱,许多交易是口头约定或秘密进行,缺乏合法有效的书面证据。很多“寄顿银两”的账本,本身就是贪腐的证据,皇室可能不愿公开。
许多商人背后,就是民国的新贵军阀和官员。追查商人,等同于触动他们背后的新靠山,联合委员会可能因此寸步难行。
商人同样握有王牌——他们深知内务府的贪腐内幕。
一旦逼急了,他们可以反戈一击,向社会公开皇室和内务府不堪的财务黑幕,造成巨大的舆论和政治危机。这对于已经退位、仅凭《清室优待条件》维系尊严的小朝廷来说,是无法承受的。
更重要的是许多商人早已将资产转移或藏匿,甚至本人也已移居租界或上海,受到外国势力的保护,民国的政令也难以触及。
总而言之,理论上最好的切割方式是“以法律为依据,以政权为后盾,进行强制清算”。但在这种现实条件下,要做到彻底的切割和回收极难实现。
载沣已经预料到只能通过半协商半威胁的方式,从几个“软柿子”商人那里收回一部分现金,并与最重要、背景最硬的商人达成某种秘密的和解协议(收取一笔“分割费”),从而在表面上完成切割,但实际留下了无数尾巴。
在醇亲王载沣看来,最为稳妥的方式,还是皇帝凌霄所言双方进行合作,将皇室转变为股东,定期收取分红,才是长久之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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