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又是一阵笑，又喝了些酒吃了些菜，日落前景子瑜辞了几人率先离席回自己宫里去了。
他有多喜欢这里走的时候就有多不舍，可再不舍他也不得不回去，不得不当个皇子，当个表率。
好在还有这里，可以偷取半日欢愉。
之后的几日皆是考试，林沐除骑射成绩皆甲等被三师联合称赞了好一阵，其余几人甲乙丙都有不至于太优秀，也不会很难看，已算是可以拿回家交差了。
旬考后又有一日假，前一天下学后几人就收了行囊早早离宫回家歇息去了。只有秦家‘兄妹’家中无人，就懒得折腾没有回去。
天气渐好，两人将饭食摆在游廊里，对比往日喧闹此刻确实有些安静了。
人的习惯一旦养成，再回到最初也会变得不适应起来。本是喜欢安静话不多的两个此时居然觉得‘食不言、寝不语’是件难事。习惯了景子瑜每日吵着要抄林沐的课业，被林沐果断回绝；习惯景子珩吐槽景子瑜今日又更‘装了’；习惯丁家两个顶着差不多的脸却老是意见相左一言不合即刻开打；习惯常家女儿气质如兰只是默默的笑不时劝和、偶爆金句……
秦昱清从一个外来的变成了自己人，秦子璎从局外人的出离中找到了参与感。像是学生时代一起学习背书一起吃食堂的朋友，回忆起来全是不值一提的微末小事，却又总能让你嘴角上扬。
吃完饭秦昱清习惯休息一会后打一套拳，秦子璎喜欢在边上靠着躺椅看书吃茶。四月天，廊边的紫藤花已过盛时，晚风一吹带着香气的花穗就会落下几朵，思绪随风而走，想起丁浩说要回去摘槐花让芝儿给大家包包子，也不知宫外的槐花开好了没有？秦昱清没吃过槐花做的东西，唯一吃过的花只有闺蜜旅游带回来的鲜花饼。不知边塞有没有槐花？秦枫明军中的伙头可会用它包包子？他应该写封信给他告诉他们，再告诉他自己会骑马了，虽然不及秦昱清自如……
“如何？”
“……”
“子璎？”秦昱清擦了把脸上的汗凑过来问。
“啊？”
“你没有看吗？”
想为自己的走神解释一下，想找个算得上合理的借口，最后又觉得没必要。
“抱歉，我走神儿了……我……我突然想起阿爹了。”秦子璎笑了笑表示抱歉。
“嗯”走到边上依靠着栏杆“算算日子，已经半年多了”
两人默契的不谈，忌惮景帝从不主动提笔，假装自己是可以无需照顾就自由生长的枝丫，可别人都能回家找爹妈的时候，不过孩童而已又怎会不羡慕。
是的，秦枫明离京已经半年了，期间家书了了，上一次收到已是两三个月之前的事了。在这个年代一封信、一个消息想从边塞回京堪比西天取经需要经历九九八十一难不止。
“哥”
“你知道吗？会有一天你想念一个人只要拿出一个物件一按就能从中见到他。”
又是哪本志怪闲书里看来的吗？秦昱清笑得好不宠溺，他轻轻拍了拍秦子璎的头，示意他继续说。即使不相信却不会制止秦子璎的话，有人愿意与自己分享这些幻想也不错，就像很久以前，妹妹总会在睡前对他和母亲说些树林里有妖怪，河水里有鲛人之类。他那时只觉得烦，蒙上被子闭上眼，如今却再也求不来了。
“不愿意见他，也可以发声音过去，还可以发去消息，只要……”想说一秒，又想起大夏哪有这种时间单位“只要一眨眼，他就能看见。”
“那倒是不错。”
“是很不错吧”坐直起身“那时就不用担心分别，不会想念谁而难过痛苦。”
汗已经消了大半，秦昱清将汗巾挂在脖子上用手左右各一边抓着，依旧靠坐在栏杆上，抬头看着游廊顶的木雕彩画。然后淡淡道:“不难过又怎么叫想念呢？”
据说人们靠分离后的痛苦来分辨爱意的深浅……如果不是疼到彻骨，秦昱清大概一生都只会觉得母亲慈爱却很唠叨，妹妹可爱但也太过娇气。
起初面对离别他并没有什么实际感受，比起难过的痛感他更多的是错愕，像被利刃划开了皮肉，哪怕血流溢出来也只有些轻微的麻。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份痛感才逐渐显现出来，然后在某一个似曾相识的场景里，看到一个物件或听到一句话都会引来回忆将他瞬间吞噬。那些曾经温暖的或恼人的话语都会变成一根根尖刺，在伤口上一再侵袭。
被秦枫明救回的好几天里，他都只是躺着不愿起来。他明明睡不着却不敢不睡，他怕一切只是梦，又盼望着只是梦。怕醒来之后真的四下无人，只剩新一轮的思念将他凌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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